第417章 信仰崩塌
夏初將他們這一行人自從入了神域之後發生的一切,全都事無巨細的在趕往天瑞的這一路,盡數告知了風挽。
是以,眼下風挽聽了她嗤笑後的話語,很快就明白了她口中的神明所指。
迷宮裏的封牆,地宮裏的雕像,還有此刻,高高在上的那位——天後。
風挽眸光微沉,摁下了夏初握拳的手,對著她輕不可察的搖了搖頭。
夏初抿了抿唇,緩慢鬆開五指。
風挽在勸她不要衝動行事,眼下若是衝了出去和天後公然為敵,僅憑著此前連神誌都喪失的天瑞派弟子所言,根本無法指責。
畢竟,若將這一切的背後所指,認定是天後所為,何其匪夷,諸多荒唐。
除了匍匐跪地的天瑞弟子,餘下所有人的心神都被上方激烈的打鬥吸引了目光。
在天後隻手撐天的銀河下,終於有一顆星辰,顫抖著脫離原定的星位。
然後是第二顆,第三顆……
穹空似乎被梓穆割裂開一條縫,半片星辰逐一墜落,劃過天際的刹那,蘊藏其中的銀河攜浩瀚之力傾瀉而下,像是飛流直下的瀑布,直直向著天後湮滅。
一襲晚霞紫間以金線的衣裙,在星辰之下耀眼生輝。
天後雙臂張開,掐訣間露出如雪皓腕,她手腕翻轉推送,另外的半片星辰破空而出,化為千道厲芒,直麵迎上宛若瀑布的銀河。
兩廂碰撞,細如銀沙的無數星子四散飛開。
轉眼間,化作無數人影立在雲端,個個披甲執兵,叱吒聲起,從四麵八方朝著梓穆圍聚。
梓穆冷睨一眼,手中青涯推送而出,因碰撞而四散的星辰吸附到青涯劍刃,他厲聲令道:“破!”
星兵尚未迫近,便與青涯交鋒,隻聞鏗鏘連連,青涯攜著星光橫掃而出,星子所化的天兵行動陡然遲滯。
緊接著,梓穆握拳的左手驟分,又斥一聲:“散!”
青涯瞬間分化萬千,隻見梓穆右手一推,每一柄青涯都爆出劍芒,氣勢磅礴地橫蕩而去。
下一刻,那無以計數的星兵悄然崩解為星塵。
梓穆雙手攤開,如今這座海島遍布魔氣,盡數被他揉於掌心,兩團至純魔力如排山倒海般向四周擊打。
星塵尚未來得及歸於天幕,就被生生凍成了漫天細碎冰珠。
天後的身影從中如箭脫出,纖纖玉指當空一揚,劈開無形劍刃,轉眼欺近梓穆,並指如刀抹向他眉心。
“天後這修為……藏得可真深。”
夏初眉間微蹙,“梓穆占盡天時地利,居然勢均力敵。”
如今梓穆已有魔神之實的修為,又掌握著星印可謂天時,再加上這裏表麵形成的魔聖之地,也算擁有地利。
可即便如此,天後竟是和他不分上下。
“不。”
風挽眉間比她還要緊鎖,“天後還留有餘力。”
夏初瞳孔一縮,但見梓穆傾身一動,旋即與天後擦肩錯開,同時鋪設在周圍的數萬劍刃一起收緊,眼看就能把劍陣中的天後絞碎。
然而,那道婀娜多姿的人影,如同鏡花水月般消失,再看已是立在了梓穆身後,提掌直取他頭顱。
“天後……”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來自萬戈的澤宇和一直旁觀的太極元君。
“本君本也隻想代替紫微大帝,收回他的星印。”
天後眸光生殺,“可諸仙都親眼目睹,他攜星辰之力與天而戰,身心皆墜,本君也是萬般無奈,再留他不得。”
夏初直到此刻才明白,為何天後要留有餘力與梓穆戰鬥至此。
倘若一開始便是殺招,有損好生之德,步步為營逼他全力而戰,隻為造就眼下為證天道的順勢而為。
眼看夏初就要騰空而起,風挽先她一步化為藍光而出。
眾人隻見一道勁風突至,梓穆的身影陡然被妄月承載。
天後這一掌與風挽對上,前者手臂微顫,身形飛退。
後者五髒六腑都移了位,咽下了喉間湧起的一抹腥甜。
漫天冰珠化凍,星塵又聚在一起,形如蓮花盛開在她腳下,高貴聖潔,不可直視。
然而,下方驟生喧囂,狂風帶來若有若無的哀嚎和咒罵。
那些聲音來自於海島上惶恐的普通漁民,和各派驚怒的修士。
“修什麽仙,證什麽道,香火綿延,子孫信奉的神明要獻祭我等,天理又何存?”
有第一個人言辭鑿鑿的怒斥出聲,就有第二個附和之人,接二連三,此起彼伏。
饒是凡間修士也有心存大義,想要舍身取義的人,也在此刻沉默。
本是天上的仙魔之戰,如今累及到凡間,難道不是天界失責?
這一次嘉鴻會,可謂各門各派的精銳都齊聚此處,若是他們悉數葬身此地,往後的凡間,再無人修真傳道。
天界重信仰,故而天帝當初建立凡間人界,也為成就香火盛世。
可在當下,凡間對於天界的信仰已經崩塌,他們信奉的神明要讓他們死,心生的怨念助長了魔氣的籠罩,黑雲不斷聚攏,幾乎壓在天後頭頂。
在魔氣最深處,有一位男子抬頭仰望,他腦海裏響起了一道聲音,帶著戲謔的口吻:“這就是你們人間?”
“凡人就是這樣,壽數短暫又性念多變,不會記得自己得到了多少,隻對自己失去的耿耿於懷。若我身在其中,也會恨天人見死不救,降下陣法屠戮生靈。””
男子彎唇輕笑,抬起的那張臉,正是幻音門的向笛,“好在能得魔尊青睞,脫離這塵世苦海。”
腦海裏響起接連笑聲:“若是沒有天帝,就沒有這人間。”
向笛嗤了一聲:“若是沒有我們,仙界又哪來的香火信奉,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
他本就生來根骨不佳,生平最恨的一句話,就是‘天命難違’。
幻音門的弟子雖然對他並沒有冷眼相待,各位叔伯對他也是照拂有加,可那不過是看在身為長老的父親,賣了幾分麵子罷了。
背地裏,誰不是對他的修為長籲短歎,不止一次明裏暗裏的提點父親,說他不是修真的那塊料。
投胎的根骨既然不是他所能選擇,但往後行走的這條路,如今卻由他來操控。
若是人不可勝天,那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