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雪狽
慕白被夏初一言說的幾欲岔氣,輕咳連連。
他穩了氣息後,才促狹道:“布倫早已結親,膝下有二子,卻不曾有女兒。”
夏初心中呢喃,就連布倫都已經有妻有子了。
倒也是,一晃眼,她都已經沉睡了六萬載,又在濁世沉浮了萬年,歸位後還沒來得及將軒轅山的師兄們都見全,就又被天帝給遣了下來。
眼前的樂悅,狂暴後顯露出完整形態的妖身,一隻雪白的狽妖,出現在眾人眼前。
被慕白剛剛戲言的夏初眉間輕蹙,接而道:“我從未見過雪狽,即便她不是布倫的女兒,也一定和布倫有些幹係吧?”
慕白頷首道:“布倫的妻子,正是狽王之女,當年這門親,還是我替他主禮的。”
夏初撇了撇嘴,心中腹誹,她神識破碎暗無天日之時,他倒是過的逍遙自得。
“話說,布倫的次子黎昕,素來貪玩,我歸位後布倫帶著長子前來覲見,還聽他提及,黎昕很久都沒有回到冀陽山了。”
和人麵蜘蛛纏鬥的雪狽在他們言談間已經完全占據優勢,也在村民們的喝彩聲中越戰越勇。
夏初早已不擔心她的境遇,反倒被慕白的一席話說的瞠目結舌,她張了張口,半晌才詫異道:“你是說,樂悅是布倫的……孫女?”
“嗯。”
慕白唇角含笑,口吻也戲謔,“綺蘭該稱你一聲姨,樂悅該尊你一聲奶奶才是。”
夏初:“……”
點點在旁,一個沒忍住,失笑出聲,被夏初剜了一眼。
好在夕漫早已經去了綺蘭那邊,沒有聽見慕白的這席話。
夏初壓低了聲音道:“這種架子,就莫要跟她們擺出來了。”
慕白睨了她一眼,笑意未去,看上去反倒有兩分戲弄的神色:“我本也沒打算告知她們。”
夏初吃了個癟,平時的伶牙俐齒在此時竟不知該如何反駁,隻好悶聲問道:“那黎昕就是綺蘭口中的元凱,他……”
“應該是被關了起來,若他有性命之憂,布倫定能感受到血脈消亡。”
慕白收了戲謔的神色,笑意泯滅,麵色也沉了下去,“抓他的人,想來也是看透了他的身份,才留他至今,以免驚動了狼族。”
夏初心下一鬆的同時,樂悅和人麵蜘蛛的戰鬥也已經結束,夕漫攙著眼角濕潤的綺蘭走向巨大的雪狽。
樂悅在綺蘭的撫摸下,恢複了原本的半妖之身,村民也在此刻圍聚了上來,山呼著‘樂悅’的名字。
夏初信步走了過去,滿臉的凶神惡煞:“不是讓你們在家中等著,大晚上的偷偷摸摸來藥田幹嘛?”
村民們想起了自己的初衷,麵上顯出幾分赧色,羞愧的低頭,不停對著夏初道歉。
“你們隻會欺軟怕硬?趨炎附勢嗎?”
夏初嗤笑一聲,“即便你們隻會如此,也該跟樂悅道歉。”
原本圍聚過來的村民,在樂悅轉而看向他們之時,反而莫名驚退。
樂悅上前兩步,嚇得他們鬼哭狼嚎連退數步,顫抖不已,生怕剛剛斬殺了蜘蛛怪的樂悅,此刻對他們大開殺戒,有人已經開始跪地求饒。
往日裏喊打喊殺的凶狠模樣不複,隻剩下了苦苦哀求。
樂悅又走近了幾步,抬手間並沒有傷害他們,他們眼前有物件墜地,哆嗦著撿起來,才發現,那是草藥。
村民們感恩戴德的叩謝,被點點叉著腰,攆的四處亂竄。
“剛剛不是還要燒死我們嘛!”
點點奶凶奶凶的話語,讓村民們越發羞紅了臉,退出藥田的同時紛紛保證,既然真正害人的妖怪已經死了,以後再也不會為難她們母女二人。
樂悅的眸中有微光閃爍,卻一直未曾落下過一滴眼淚,見到慕白走來,主動屈下身子,低頭湊到他麵前。
慕白在她額上輕輕一撫,溫聲道:“你做的很好。”
樂悅眸光一亮,又心花怒放起來,對著眼眶濡濕的綺蘭道:“阿娘,你歇著,我來收拾收拾。”
雖然點點施下過靈罩,但此前還是有不少石頭砸壞了屋子。
夕漫幫著樂悅搭手幫忙,點點去寬慰了綺蘭,夏初對著賦閑在一邊的慕白,突然說了一句:“她對你倒是親熱的很。”
慕白被她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說的麵色一怔,片刻後,才垂眸道:“布倫膝下兩子誕生時,我都曾賜過一道祝願。眼下那處願力,在樂悅的身上,應是黎昕轉給了她。”
“你說的故人氣息,就是這道願力?”
夏初麵色恍然,見慕白頷首,眸光又一沉,續道,“那黎昕的下落,你……”
“願力已經轉移,更何況……”
慕白捏了捏微蹙的劍眉,“十三,你是不是忘了,我靈海匱乏。”
夏初:“……”
這,她確實忘了。
總是本能的以為,他是無所不能的。
可如今的慕白,脆弱的連個凡間的人麵蜘蛛怪都打不過。
夏初不自知的歎了一聲,看向慕白的目光中,有著掩不住的同情之色。
慕白被她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神情,逗弄的心中失笑,麵上卻裝的越發柔弱,原本還挺拔的身姿,顯得搖搖欲墜,借機又被她攙扶著,走向藥田旁的木樁坐下。
他走的極慢,夏初也不催他,隻是麵上恢複了不情不願,卻又不得不扶的神色。
慕白坐下後,見她眉間緊蹙,開口寬慰道:“黎昕既然並無性命之憂,等我們破了這神域之地,自然能去天瑞門主那裏問個清楚。”
夏初聞言卻並沒有展顏,反而愁容更盛:“即便他入凡塵妖力會受到束縛,也不至於被人擒了去吧。”
“如果不是人呢?”
慕白單手撐額,語氣平和,說出的話,卻委實驚到了夏初。
原本在慕白身旁席地而坐的夏初,猛地抬頭,正好撞進了他晦暗深邃的鳳目裏,她一瞬不瞬的望著他,似乎想要從中看出異樣。
可許久後,那鳳目逐漸變得溫柔,如春水蕩漾,在她心中泛起了層層漣漪,迫使她不得不低下了頭去,悶聲直白問道:“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頭頂響起他似是而非的話語:“明天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