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大義滅親
這是夏初第一次看到言竣全力施為,雖然往昔和她交手時,他也不曾留有餘力,可也從未如此刻這般動用術法,更是不惜豁出命去。
她在風挽懷中推了他一把:“我還不能走。”
夏初明明隻用了很輕的力道,誰曾想,剛剛還妖力蒸騰的風挽,瞬間猶如斷了線的風箏,輕易被她推開,從空中墜落。
她瞳孔一縮,慌忙直追而下,於半空中用靈力將他托住。
“城殿要淪,你攔不住。”
風挽氣若遊絲,夏初曆劫遭了多大的罪,風挽同承的比她隻多不少,話音剛落,他便咳出殷紅血跡。
魔聖之地之所以能壓製仙、妖的靈力,是因本為吸納萬濁,轉為魔力的輪盤,本身就具有魔道業力。
鴻魄借由血淵六萬年前,仙魔兩族相殘的仇念,融合怨念,借由多年汙濁魔瘴的衝擊,此刻一旦淪陷爆發,那些魔道業力的血淵給予魔族,便如血脈之於活人。
是以,魔族在此地,立於不敗。
而三界於此地,甚至毫無還手之力。
真正讓這血淵轉化成魔聖之地的關鍵,實則是太極元君重新開啟的崟血大陣。
他想借此重蹈覆轍,將六萬年前永昌山君的陣法重現。
可惜,鴻魄早就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太極元君機關算盡,鴻魄才露出了他真正的爪牙。
“天兵獻祭,就注定了這座城殿的淪陷。”
風挽麵色蒼白的嚇人,夏初慌忙給他渡送靈力,護住他的心脈與妖丹,這才發現他的妖丹如蛛網般裂開無數道痕跡。
“你究竟是怎麽受了這麽重的傷?”
夏初神色擔憂,語氣也有著掩不住的驚慌失措。
她知道風挽的情況刻不容緩,可眼下三界在這魔聖之地,也危在旦夕。
兩廂抉擇,就在她陷入困境之時,突然有一滴冰涼的雨珠砸在臉上,緊接著無數雨點劈頭蓋臉地打下來,仿佛天泣,又似垂憐。
已經停歇的大雨,竟然再度降臨,不止如此,經由太極元君催生的林木原本盡數枯萎,卻又在此刻,煥發新生。
夏初心生的無助被雨水當頭澆下,透過雨幕,她看到眼前的一道橙光落下,幾乎渾身顫栗。
眼前人,是炅霏上神!
她張口欲說,炅霏上神已經先行並指,在風挽妖丹附近的大穴上連點數指,一道道橙光打入他身體,護得他妖丹上的裂痕沒有繼續迸裂的跡象,才收手看向夏初。
“帶他去旁邊避一避,不要讓戰火再次波及。”
炅霏上神用內靈探明了風挽的現狀,不消夏初言語,也知道他是怎麽將自己折騰成了眼下這幅境地。
他對著夏初輕輕頷首後,溫聲續道:“這裏就交給我們吧。”
我們?
夏初還沒來得及困惑,一聲有別於言竣和敖匡的龍吟,在每一個人的耳邊縈繞,振人心神。
原本漆黑的天空上,亮起了無數星辰之光。
璀璨金龍從東方蒼穹現身,星河萬裏在刹那破開遮天蔽日的黑暗。
星光融入雨幕,水天接連一色。
原本奮勇浴血的三界中人,沐浴雨水之後,都覺身上傷痛消失,低頭一看,傷口漸愈。
他們下意識地仰望,看到了破開魔瘴的五爪金龍,踏碎烏雲的麒麟,一道人影在風雨中顯露身形。
踏虛空,禦星宿,手持追風柳,所過之處,絞殺無數魔將。
那是——
身處絕境的三界眾人,紛紛驚呼出了天帝、胤奎神君和炅霏上神的名號。
這一瞬,天地變,風雲湧,曆史現……
闊別六萬載,三位神君再度聯手!
千笙拭去臉上飛濺的血水,雙目微睜:“十方山門主……也來了。”
梓穆看向漫天星辰之力,和慕白同時喚出了一聲:“父君。”
不止胤奎神君來了,紫微大帝也來了。
原本鏖戰中的鵬賦和言竣相視了一眼,雙方麵上神色,截然不同。
前者麵露陰戾,眸中血色更甚,後者有著背負萬千,終得釋然的解脫。
浩瀚星圖如同湖麵興起波瀾,五爪金龍在空中重新凝形,一位身著明黃錦袍的男子落在鵬賦麵前。
烈風吹起他微長的額發,露出清透無物的金色眼眸,那雙眼仿佛包含了天地萬物,又好像幹淨的別無他物。
天帝望著鵬賦,麵上無波無瀾,隻輕聲道:“孽子。”
天帝雖從未將鵬賦當做繼承人般傾心教導,卻也不曾虧待於他。
享盡尊榮帶給他的結果,竟是貪得無厭利欲熏心,如今害得千萬天兵葬身血淵,導致冤魂無數。
是鵬賦,也是他的此生業債,萬死難償。
“父……”
鵬賦的話語戛然而止,鴻魄壓下他的意識,眼神陡生冷戾,他姿態桀驁的站在天帝麵前,一字一頓地嘲道,“世間魔障皆由心生,你以為將魔族趕到了如岐山,你天界就能獨尊?”
“當年就該盡數剿滅那些餘孽。”
天帝麵色如霜,“炅霏上神一念之仁,才讓你們今日死灰複燃。”
“剿滅……?”
鵬賦仰天大笑,笑聲在空曠狼藉的城殿上空回蕩,像是刮過地獄的風,帶走他們彼此身上的餘溫,“隻要這世上還有七情六欲,魔……總會回到你們身邊。”
他說話間,右手在劍身上一抹,然後猛地推送,染血的劍身在在他推動之時血濺飛紅,珠如流火,臨至天帝麵門之時驟而分化,細如蛛絲的血線,化為萬千劍身,迎麵刺去。
金羌陡然現形,天帝被他一言激怒,自己的長子被他玩弄在股掌之間,受他操控對自己持劍相向。
他將怒氣化為戰力,風雲雷電在身周激繞旋轉,又盡數灌注到這一擊,在金羌劍沒入鵬賦胸膛的瞬間,有璀璨金芒,瞬間爆開。
與此同時,鵬賦眸中的冷戾褪去。
言竣驚呼一聲:“父君!”
隻見鵬賦的眉心有一道黑氣在金芒爆開的瞬間離體,天帝即便是想要收手也不及。
此刻,鵬賦的眸中,隻剩下了滿目悲愴孤寂。
他抬頭對上天帝滿麵憎怒的臉,腦子裏長期緊繃的弦,一根根斷裂,悵然道:“父君還真是——大義滅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