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負疚

  夏初雙手間靈力一直四溢而出,她也絲毫不知收斂,驟然而來的驚喜讓她覺得很不真實。


  隻有一直看著那流淌的靈力,一直感受著充沛的靈海,她才能一點一點確信,自己真的不在是個最低末的散仙,莫名其妙睡了一夜就到了真仙。


  她唇角剛剛彎了起來,隨即想起了一事又壓了下去。


  “這就破了?我沒覺得昨晚遭了雷……”


  這點常識她還是有的,畢竟軒轅山上十二個師兄,千兒百年間的輪番著被雷劈。


  雖然自己沒被那驚雷劈過,可見多了被劈的師兄們,她也知道破境是要渡劫的。


  夏初話未說完,寒颯見劫雷停息,也推門走了進來,看到他們二人正在說話,高興的湊到了窗邊,抻著脖子朝裏麵道賀。


  “恭喜小殿下,到了金仙之境。”


  “不是我。”


  慕白並非假裝,他是當真在閉目調息,元神被劈的七葷八素,歸位之後一直惡心的想吐。


  “不……不是你?那……”


  寒颯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夏初,眸中現出驚詫之色,這小仙子不是岔道了嗎?


  難道不是突破的劫,而是走火入魔?


  夏初見寒颯目光打量了過來,看了看自己和慕白麵對麵的盤腿而坐。


  寒颯既來道賀必然生有雷劫,慕白的麵色又是這般蒼白虛弱,夏初想起他剛剛說的破境。


  !


  她心思其實很是敏銳,寒颯還沒琢磨明白怎麽回事,夏初已然猜了個七八,見他身上尚且還濕漉未幹,也估摸他可能在靈泉養傷,慌忙趕回來才會如此。


  她一邊用靈力烘幹慕白的衣袍,一邊給了個眼神,示意寒颯先行出去。


  淡淡紅芒罩在慕白的周身,她心下有些愧疚難安,明明是自己累及他受傷,來了宗南島後,卻一門心思都在那八卦墜上,既沒主動看顧他,眼下還害的他在調養中趕回來替自己守劫。


  是的,彼時夏初還隻以為,他是為自己守劫。


  畢竟,從沒聽說過突破之劫還可以替代,超過了她的認知,自然也就沒往那方麵想。


  可即便如此,也讓她心中忐忑難捺,惴惴不安。


  她雖盛名遠播,號稱沒心沒肺,製霸一方,成了別人口中軒轅山的小祖宗。


  在軒轅的時候也沒少捉弄過一眾師兄,可也不過是些無傷大雅的恃寵而驕,從不背人暗戳。


  每一個人的好,也都一一記在心裏。


  她心底裏揣著的,到底是被冬末熏陶了兩萬多年的溫善,自然也通曉知恩圖報的道理。


  慕白實則與她恰恰相反,三千年來仗劍入世四海曆練,八荒之下盛名遠播,成了別人口中的天才少年。


  三界無人不知,宗南島出了一個修煉奇才,未來可期,前途無量。


  然而他心底裏揣著的,隻有一顆冷情冷漠的修道心,為了那一朵純白通透,無暇的花。


  烘幹後的長袍寬鬆的罩在他身上,夏初收了靈力輕輕下了榻,思來想去斟了杯茶留待他飲,自己纖手支頤靠在椅上,麵色怔怔的看著榻上閉目打坐的少年。


  那雙鳳目未睜開時,眉宇間還有些青蔥稚嫩,但五官已經長開,能看到那種輪廓分明的硬朗線條。


  若說冬末是經霜傲雪盛開的淩寒留香,那眼前的慕白就像是雲蒸霞蔚間,在晨曦裏迎風顯露的菡萏,帶著少年要命的新鮮和朝氣。


  那朝氣突然間睜眼,兩人的目光再次撞了個滿懷。


  夏初沒想到他驟然睜眼,眼睫受驚般簌簌顫動了兩下,負疚這回強占了心緒,她沒有失神,而是眸中滿是焦灼,蘊滿了愧疚。


  慕白的鳳目則是清澈無波,有著和他年歲極不相稱的深不見底。


  他打坐了片刻,緩回了一些氣力,見夏初也緩了神不在恍惚,心下稍定,便扶著床沿起身。


  夏初連忙從椅子裏起了身,近前去扶他下榻。


  慕白倒是想堅持著自己走,奈何剛剛的虛耗過度,讓他起身後一個趔趄,無意間就搭上了她討好般遞上來的胳膊。


  他眉峰微動,麵色卻未變,胳膊雖然搭了,但老成持重的架子仍是端著。


  “你昨夜不是身子發熱,是靈力紊亂了,為何不及時知會。若我回來的不及時,如何跟炅霏上神交代。”


  夏初被他義正言辭的訓斥了一番,心下很是委屈。


  明明昨夜裏,她在這院內嚎到了半夜,結果發現往日裏在軒轅山,百試不爽的一哭二鬧,在他這半點用處都沒有,也就怏怏息了聲。


  後半夜她琢磨著,如何將他那半塊琉璃八卦墜忽悠到手,結果迷迷糊糊就睡著了。


  恍惚中她覺得身體很不舒服,也曾大聲喚了人,後來神識一沉,也就記不清了。


  她見他麵色不虞,心裏六月飄著雪,隻覺比那竇娥還要冤,偏生心中負疚也不忍心還嘴,將他扶到桌前坐下,還低眉順目的給他推過去,一早就斟好的茶,不敢埋怨隻小聲嘀咕:“我喊了,沒人聽見,真不怪我。”


  慕白這才想起,昨夜裏他嫌夏初喧囂,給這院子施了黯音訣。


  呼吸有那麽一瞬停滯,手腕負在身後微微一轉,虛空一揮,將黯音訣散去。


  麵上卻仍是一本正經的‘嗯’了一聲,囑咐道:“沒人聽見走兩步出去喚人,我不是就在你隔壁。”


  夏初偷偷用餘光瞥他,心裏的六月雪越飄越大,竇娥已經冤死了過去。


  她本就不是窩囊忍耐的性子,雖然聲如蚊蠅,卻還是說的又急又快,試圖以速度掩蓋其中的小小抱怨:“可你昨天將我扔回了院子,我怕剛一敲門,又被你給扔了回來。”


  慕白:“……”


  氣氛一時就有些尷尬,兩人心中懷揣著不一樣的事,卻都同時升起了負疚的心。


  慕白是心中有愧那黯音訣,夏初是心中有虧圖謀他的八卦墜。


  默了片刻之後,兩人又幾乎同時開口:“你……”


  目光再次相撞,都有些赧色,停了下來等著對方先說。


  夏初看著他那雙鳳目,幾欲又要陷入沉醉,一張臉又按捺,又難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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