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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下水

  盛京城裏原本因勝仗而平靜下來的湖麵突然被投入一顆石子,激起一波波漣漪。


  探真門人盡數出動,拿著禦賜的令牌半個月查遍了盛京一半多的官員。


  人人自危,生怕被這場不知是什麽的風波波及。


  五月下旬,探真門三位主事一齊進了勤政殿。


  朝中出了叛徒。


  盛京城裏突然一下就安靜得過分了,身有官職者,每日一下了朝,早早就回了府,連帶著街道上的生意也一片慘淡。


  探真門裏日日有慘叫聲從暗無天日的刑審室裏傳出來,徐年握筆手已經有些麻木。


  與秦硯之和沈風還在刑審室裏待的久了,他總覺得自己身上也是沾了血的,渾身都不舒服。


  他站在陽光之下,渾身都是濃厚的血腥味。


  秦硯之和沈風還身上更甚,他們一連好幾日都沒回府,探真門裏供他們換洗的衣物不多,身上這兩件,衣擺早已沾上了冷卻的血液,一片暗沉。


  徐年疲憊地閉了閉眼,衝著與他們一同候在門外的常公公笑了笑。


  刑審室裏沒有記錄的文官,沈風還和秦硯之也不在,慘無人道的審訊卻還在繼續。


  胡瑤娘和她的兄長在刑審室裏,皇帝和暗衛就站在他們對麵。


  整個盛京城裏,沒有哪裏能比探真門的大牢帶給人的恐懼感更大了。


  胡瑤娘幾乎是惶恐地跪在了地上,渾身止不住地顫抖,對通敵一事供認不諱,卻一直支支吾吾說不清楚。


  她的精神狀態不太好,這幾日不論睡在哪裏都是夜夜夢魘,吳以蓮的身影一直纏著她。


  她總會夢見她們的從前,她尚不知恩人身份,也還不需要推吳以蓮去作線人。


  “嬪妾,嬪妾認罪。”


  手指死死絞著繡著金邊的帕子,胡瑤娘的大腦被屋子裏四處環繞的血腥味熏得發疼。


  她腿軟,站不起來,使不上力,跪在原地不住地向秦陽磕頭:“陛下,這,這都是我一手策劃的,與兄長和胡家都無關,陛下——”


  “嗤。”


  秦陽冷笑,兩步走近,伸手狠狠掐住胡瑤娘的下巴,迫使她仰麵與他對視,“你覺得,朕這麽好糊弄嗎?你區區一個貴人,如何得知軍情,如何將情報傳給千裏之外的邊境?”


  胡瑤娘慘白著一張臉。


  秦陽腳邊趴著的那血人動了動,伸出手巍巍顫顫地想要抓住秦陽的衣擺,猝不及防地被暗衛一腳踢開,猛地嘔出一口鮮血,連嗚咽聲都發不出來,指尖動了動,昏死過去。


  胡瑤娘的臉在發抖,秦陽的掌心發熱,卻硬生生讓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她隻敢用餘光去看地上躺著的兄長。


  “說啊!”


  秦陽猛地將她撒開,胡瑤娘不妨,被他推倒在地,沾了一手的血。


  說不清是誰的,可能是她昨日進入這裏的父親,又可能是她的表兄,表嫂,叔叔嬸嬸。


  胡瑤娘被手心的粘膩逼得直掉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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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硯之幾人站在探真門院子底下曬太陽,秦陽身邊有暗衛跟隨,用不著他們,並著同樣無事的常公公一起,站在太陽底下出神。


  前方忽然一陣喧鬧。


  嘈雜的聲音中夾雜著一道他們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郡主,您不能進去,裏麵正在辦案——”


  秦硯之幾人同時抬頭,拐角處出現三道身影,果不其然,沈雲歸就在裏麵。


  她推開門人攔她的手,手裏拿著一踏信:“我就是為這案子來的。”


  秦硯之皺眉:“讓她進來。”


  他先沈風還一步過去,兩個門人得了命令不再阻攔,低頭應是,轉身複又回了大門處。


  “怎麽了?”


  沈雲歸不答,直接將手裏的一踏東西塞進他手裏,微微喘著粗氣:“你自己看。”


  秦硯之見她麵色不好,順著她的意打開了第一封信,信封上還殘留著淡淡的香灰味,秦硯之隻看了兩行,神色頓時凝重。


  徐年和沈風還見情況不對,丟下常公公一齊往這邊過來。


  “是什麽東西?”


  徐年湊近腦袋,看了開頭的兩句話,“十一月初一,預從縉芸關出,良王率三千人——”


  聲音戛然而止,徐年雙眼因吃驚微微睜大,那股淡淡的香味傳進鼻尖,徐年麵上有片刻疑惑,手指不受控製地蜷縮。


  秦硯之捏了捏那厚厚的一踏信,與沈風還對視一眼,看向還半懵半懂的沈雲歸:“……這東西,是如何來的?”


  沈雲歸如實道:“我早上去了趟勇明候府,出來時這些東西便在馬車上了,我問了阿爹,他讓我給你們送來。”


  沈風還上下掃視她一眼:“你一個人來的?”


  “不是不是。”沈雲歸連忙搖頭,“還有盼春和劉護院他們。”


  秦硯之沉默片刻,將手中的東西交回給沈雲歸,朝身後揚了揚頭:“讓常公公帶你進去吧,陛下在裏麵。”


  “啊?”


  沈雲歸一驚,視線略過徐年望向沈風還,“我,我去嗎?”


  她以為東西給了秦硯之他們她的任務就完成了。


  秦硯之抬手想揉揉她的腦袋,不過因著身上的血腥味,不敢太靠近,隻能衝她笑笑:“沒事,陛下此刻很需要這些東西。”


  沈風還輕輕點頭。


  身後的常公公聽了個大概,不敢耽擱,連忙上前,彎腰揚手:“郡主,請跟奴才來吧。”


  沈雲歸抱著信,跟著常公公進了大牢,秦硯之的神色頓時冷了下來:“這件事,無論如何也不該會與軟軟扯上關係。”


  他雖是對著沈風還說的,不過先回答他的卻是徐年,他讚同地點了點頭,神色也凝重起來:“有人想拖郡主下水。”


  可是為什麽非得是沈雲歸?

  沈風還神色隱晦,麵容冷漠,衣袖之下的雙手悄悄攥緊。


  這種不安的感覺很不好。


  可以接這些信的人那麽多,為什麽偏偏就是沈雲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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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公公帶著沈雲歸經過幾處關著犯人的屋子,到了一扇門前,貼在門上輕聲道:“陛下,榮安郡主有事稟告。”


  末了,他害怕秦陽不開門,又添了句:“……是與通敵案有關的。”


  片刻之後,房門從裏麵被人打開,看不清麵容的暗衛開門之後便退回了秦陽身邊,將自己重新隱藏在昏暗之中。


  秦陽還站在胡瑤娘跟前,冷眼看著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視線緩緩落到門口處:“阿軟?何事?”


  甫一進屋,沈雲歸便被屋裏濃濃的血腥味熏得皺了皺眉,一低頭,又被地上的血人嚇了一跳,腳下的步子微微頓了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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