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來客
揮五十下劍,對沈雲歸來說倒不是什麽難事,比起對付家中那些小子來說,沈牧已經算是輕罰。
都說將門虎女,她父兄都是上前線浴血殺敵的人,她又怎麽可能手無縛雞之力。
她本身條件過硬,加之沈牧又罰的輕,是以她一大早從床上爬起來揮完劍,心情頗好,因為用了些力氣,早膳還多用了碗粥。
沈牧口裏的禁足說得好聽,說是禁足,不準她出府,可偌大的定國公府卻由著她亂逛。
沈牧不是閑人,又才從戰場上下來不久,皇帝時不時就要召他進宮,沈風還和秦硯之就更不用說了,做了探門的主事,短短三個月,凶名就傳了出來,最近更是不知道忙著什麽,不見人影,否則她也不敢在秦硯之眼皮底下跑去尋香樓。
如今這三人都不在,平宜公主和老夫人都不愛拘著她,剩下的能管束她的沈二老爺,今日也進了宮給那群年紀還小的皇子公主講課去了,誰也管不著她。
沈雲歸的心情簡直不要太美妙。
有沈風還昨晚的話在,她也不操心刺繡的事,美滋滋地用了膳食,預備叫上府裏的姐姐妹妹一同去沈芳林的院子裏陪她說說話,口信還沒遞出去,便見有人風風火火地衝進她院子裏,滿臉急迫。
“五姐,你快跟我去祖母那裏。”來人是個俊俏的小公子,模樣看著與沈雲歸差不多大,個子卻壓過了沈雲歸,人還沒走近,聲音先到。
沈府的人口說多不多,說少不少,老夫人長子沈牧襲爵,出任定遠將軍,戰功赫赫,尚了皇帝胞妹平宜公主。
次子沈故,學識淵博,為太子太師,雖說沒有什麽實權,但上至宮中皇子,下至戶部尚書嚴大人家那出了名的紈絝小兒子,見了他,都得恭恭敬敬地叫上一句先生。
庶子沈數,雖然有兩位兄長珠玉在前,顯得他有些不起眼,但也是從外放的地方官一步一個腳印回了盛京,在工部混得風生水起。
還有養子沈攸,不愛官場,甫一成人,便遊山玩水,四海為家,至今尚未成家立業。
整個沈府,沈雲歸這一輩,如今共四子六女。
沈雲歸院子裏這位咋咋呼呼,在她房前直打轉,要她同去安盛堂的便是她在這府裏唯一的弟弟,沈有木。
“怎麽了?”沈雲歸推開房門,也不著急讓迎秋出去遞口信了,隨手接過盼春準備好的團扇。
沈有木幾步過來:“杜獻來了!父親和哥哥們都不在,如今在安盛堂裏由祖母接待著,二姐也去了,他肯定又要花言巧語哄二姐回去,祖母拉不下臉和小輩計較,三姐和四姐又都是不會罵人的,我既吵不過,也不能動手打人,隻能來找你……”
“說什麽呢?”沈雲歸聽見杜獻的名字,隻愣神了片刻,眉間便迅速攏起一股怒氣,聽至後半句,又捏著團扇遮住半張臉打斷他,“難道你五姐我就是會罵人的人嗎?”
沈雲歸不滿瞪他一眼,轉身一刻也沒耽擱,往安盛堂去。
沈有木連忙跟上:“是是是,我五姐自然也是不會罵人的,隻是合理提出質疑並解答問題而已。”
沈雲歸懶得理會他,一路直奔安盛堂。
院門口的守衛見她出現,知曉她來此的目的,還沒等她走近,便有人跑進去通報。
聽見沈雲歸的名號,杜獻看了眼沈三姑娘和四姑娘看見救星的模樣,隻覺得牙疼。
沈雲歸一進屋,第一眼便看見了跪在祖母麵前,低著頭做懺悔模樣的杜獻,再抬頭一看,她二姐眼角隱隱還有淚珠。
她暗自冷笑一聲,揚起笑容,腳下一蹬,小跑著繞過他直奔沈老夫人而去:“祖母~”
她蹲下身子,撲進老夫人懷裏,摟住人的腰,撒嬌道:“祖母,都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如此算來,我已經半年沒見過你了,你今日也不找我來陪你說說話。”
老夫人哪裏不知道她這會兒來此的用意,仍舊被她哄得合不攏嘴,因著杜獻產生的慍怒也消散些,點了點沈雲歸的額頭:“皮丫頭,膝蓋好了?帕子繡好了?劍揮完了?”
沈雲歸嘴一癟:“膝蓋痛,手指痛,手臂痛,哪哪兒都痛。”
痛個屁。
她罰跪時膝蓋下墊了那麽厚一層軟墊,睡了一夜,什麽感覺也沒有了。
她刺繡時手指剛紮了兩下,帕子就被沈風還拿去了,那麽小的傷口,沈四姑娘還大晚上的讓人送了自己做的藥膏來。
“好了。”老夫人拉著她起身,揉了揉她的手臂,朝著杜獻的方向揚了揚下巴,“杜世子在呢。”
沈雲歸回頭,杜獻叫苦不迭,嘴角一扯,朝她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郡主好,都是我累的郡主受罰了。”
沈雲歸微微福身行禮:“杜世子哪裏話,我做錯了事,自然是該罰的。”她笑吟吟地看著他,順著老夫人的意坐在了沈芳林身邊。
沈有木跟著進來,閉著嘴行了禮,安安分分地坐在對麵。
杜獻等了等,見屋子裏沒人再開口說話,吞了吞口水,偏著身子朝沈芳林討好地笑了笑:“芳林,是我錯了,我隻是太想要個孩子了,你放心,回去你要打要罰我都接受。你我畢竟是夫妻,你總不能一直在娘家住著,讓大家都看了笑話。”
他一開口,沈家幾人麵上的怒氣重新聚起,沈芳林的眼前又籠罩起一股霧氣,杜獻沒等到她的回答,卻陡然聽見沈雲歸一聲重重的“唉!”
她這一聲“唉”太過明顯,杜獻想忽視都忽視不了,隻能感受著狂跳的眼皮,硬著頭皮問道:“……郡主?”
隻見沈雲歸撐著腦袋,故作煩惱的晃了幾下頭,有些擔憂的看著他:“世子昨日可曾不小心落過水?”
杜獻心裏警惕,神經緊繃,卻沒搞明白沈雲歸想說些什麽,緊張道:“不,不曾。”
“這樣啊。”沈雲歸輕聲道,“我還以為世子昨日落了水,水從耳朵灌進了腦子裏。”
氣氛凝固,杜獻神色僵硬,哪裏想不到沈雲歸是在罵他腦子進水,偏又不好直接反駁,咬牙勉強笑道:“多謝郡主關心。”
“不必客氣。”沈雲歸道,“不是落水,世子都能跪在這裏求我二姐去杜府,世子對我二姐的感情,誰看了不說是癡人一個。”
“我……?”杜獻張嘴,反駁的聲音猛然頓住,有些疑惑地看向沈雲歸。
這話……怎麽乍一聽像是誇他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