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符咒
昊的表現,無疑讓巫祝震驚。
這件事看似很容易,但殊不知常人經常會陷於旁邊密密麻麻的符咒文,而不去看刻畫出的符象,就算看了符象,也不一定能精準的知道。
「這些呢?」巫手中又給出幾塊骨片,聲音略帶激動道。
「這個…是凈魂符,這個應該是招旱符,這個是喚魂符…」
見昊一一說出,巫祝臉上從吃驚變為了濃濃的笑意。
萬古大才,不過如此!
陰陽、五行、四象,這是一個想要變為強者的人必須精深的知識,以一事的規律思考萬事的根基。
比方一個心中懂變通的人,他觀察到一個少年階段的人期盼外面的世界的心理狀態,反之觀察到成人階段的人通常思念故土,思念曾在心中盪起波瀾的事物,他便會想到另一層規律,少年在尋找方向,而成人則在完善目標,少年是動中去定,成人是定中去動。
這個世界上面有人觀察樹葉的生長過程而看到了這整個天地的變化,而有些人,卻怎麼也想不通,樹葉和天地有什麼關係,哪怕呈現在他面前,若無指點,也不會去感覺其中的關係,因為個人思想上的禁錮。
而昊,讓巫祝在他身上,看到了三皇的風采,看見了三皇的風采,傳言天皇氏觀天象與人事地理,創造了天干地支與數字;地皇氏根據日、月、與大地上氣候的規律,根據天干地支創造併發揚了干支曆法,從年中分出、月、日;人皇氏根據氣候的規律觀照人身,發現了人體濕氣、陽氣、陰氣等概念,告訴人們每個季節的陰陽狀態人該如何應對調和陰陽,並且依照陰陽規律發布政策,將國家管理的風調雨順,人民安和。
昊畫陰陽符號時,巫祝便注意到了這一點,巫祝甚至在他身上看到,人族再次合一一統九州的景象。
據天皇氏地皇氏所記,人皇氏後續添記的《天衍人道》古迹當中,根據人性的變化,將世界分為「欲界」、「色界」、「無色界」。
欲界,擁有慾望的世界,有憤怒、仇怨、暴躁、煩惱、色慾等等慾望的世界,此類世界因有對錶象形色上的慾望,是非迷眼,此世界眾生通常受困於此,很難發現事物背後真理,因塵璧嚴重導致普遍認知小,所以此世界在三界中對於物質的時間流逝的速度最快。
色界,此世界眾生雖然沒有了對錶象的慾望但是還存在對形色有分別認知的世界,雖然能看到一個事物背後的真義,但有時受困於沒有「眾生平等」的心態,此世界還存在需要從表象上去認知事物的概念,塵壁次於欲界,對於物質的時間流逝速度也快於無色界。
無色界,此世界眾生沒有慾望與形色的分別心,能夠輕易觀察到萬事萬物背後的真義與規律,但時常因為觀察到背後真義而陷於虛無的感覺,認知上不虛實互相平衡包容,認知無法擺脫「量」的概念,塵壁全無,只剩業果未盡,對於物質的時間流逝速度最慢,傳言三皇時代,此時世界便是無色界。
而欲界之下,還有凡界,《天衍人道》人皇言:當界域為凡界時,萬物生靈之術法淪落,獸愚無符,人賤術法,或存微眾懷有,但無奈塵世大體眾生朝表俗偏斜,此世界時間流逝極快,我輩眨一眼便不知更替多少紀元。
當中還有推斷三界時間流逝於作用人身的壽命,無色界時,人壽最高大限84000年,一年相當於凡界宇宙生滅了一次;色界時,人壽最高大限16000年,一年和無色界同樣;欲界時,人壽最高大限的單位將會降一個量位,一年相當於凡界360年,人壽最高大限為40000個這個量位的年。
自從巢皇那個年代,世間已經徹底降至色界,更有當今的一位有名的大能巫師臨終前曾言,當今世界正在往欲界傾斜,本為色界。
照如今看見燧明國代首領和當今眾生的狀態,的確如此。
這幾年,除了人族社會當中有相對於頻繁的明爭暗鬥,就連那些靈獸,也開始不斷的有動靜。
而巫祝,在昊身上看見的,便是一個能夠依天道治理國家,能夠讓九州界域人族不衰甚至回歸無色界時期的人。
不是因為貪生,巫祝也沒有那個考慮,她知道,直到她死去,神州界域都還不會降為欲界,但是,一旦降為欲界,蒼生將要忍受貪嗔痴「三毒」的困擾,而欲界,若無氣運,是很容易降到凡界的。
此時在巫祝眼中,彷彿將昊視為了當今還未降為欲界的神州界域的氣運。
色界當中,不止神州界域一個界域,還有各種界域,三千大千世界,還不知有多少三界界域。
一個大千世界,就是一個宇宙空間,一個宇宙空間,就包含一組三界,至於現在在此大千世界是否存在著凡界,還未見到,應該暫時也不存在凡界。
無色界的人可以輕易看見色界以下的事物,色界的事物可以輕易看見欲界以下的事物,欲界的事物可以輕易看見凡界以下的事物。
但是,這三界界域,通常都只存在在自己界域等級所能容納的時空。
等於說,可能一個凡界和一個欲界占著同一個空間位置,但凡界的存在就是見聞不到也接觸不到比凡界以上界域的存在。
如果還在三界的等級當中在時空的所處環境上說還好,不會發生空間的特別變化,無色界、色界、欲界之中的變化只是天地靈力強度、眾生先天壽命大限,有所變化。
若是由欲界降至凡界,傳聞會導致整個界域巨量縮小,並且地勢重新排布,空間上降至凡界的空間,變幻中落於凡界其中一地為一方,再加上人皇氏所描述的情形和凡界的時間流逝速度。
這種變幻,相當於,你一覺醒來,發現世界的樣子變了,天地靈氣變稀薄了很多,連對於時間流逝的感應都感覺變快了,原本你感覺一刻鐘內你可以練功調息完讀古迹,然後砍柴修木樁,你照著原本你印象里的調息時間打坐,起身結果竟然過了不知道多少天,山谷里還是靈獸的獸類也所剩無幾了,並且如果你能辦到走到原本你認為的界域的邊界,你發現不知道為什麼,前面還有大地,可能還能看見和你長的不一樣的種族。
到那時變成什麼樣,巫祝也不知道,她只知道的是,應當盡量挽救現在正在往欲界墮入的神州界域,以免進一步惡化到甚至真降至凡界。
若神州界域降於欲界,還不知道會碰到多少其他的欲界眾生,當中眾生又是如何的。
雖然巫祝知道,憑藉神州界域的底蘊,不管是文化、民族意識、傳承術法,哪怕降臨到凡界也足以制霸,但這只是情況最不好的一點優勢。
更何況,法可傳歪,再加上是在比欲界貪嗔痴更嚴重的凡界,很難領悟術法的真義,所以人皇氏在《天衍人道》在術法方面描述凡界的那兩句「人賤術法」和「或存微眾懷有」,也正符合邏輯。
欲界眾生時間流逝速度如此之快,人壽相對於色界之人來說,轉瞬即逝,無法依靠恆久的壽命去長久讓自身所帶塵障破除,眾生又需要不斷的輪迴,而輪迴當中,又會造多少是非因果?這是巫祝對當今世人感到悲憫的。
只有三界之外,才是無量之界!傳聞盤古氏、三皇氏,皆源於那無量之界化身降於九州。
若一人達到虛實包容,真常應物的境界,必跳出三界,哪怕有曾經世種種孽,也可在那無盡永恆的無量之界,濟世利人,運行大道而達到圓滿。
但實際上,九州界域的人族並沒有對什麼前世來世轉生有太多概念上的描述,也不太在乎,因為對於九州界域的人來說都知道,只要這一世做好自己,下一世也會有福報,所以也就沒必要太過說明,今生做好就夠了。
巫祝看著昊,滿眼透露著欣慰,道:「你現在,可以開始隨我學習刻符手法。」
「好哈哈哈哈!」昊突然興奮的下床手舞足蹈在窯洞里轉著圈,突然抓向巫祝的拐杖,兩眼放光道:「巫,開始吧!」
巫祝給了昊一個刻滿了稀奇古怪文字的龜殼道:「這是應象咒,我先教你這上面的讀音,你刻符后使用,需要配合此咒語,這還只是最基礎的,只能用作基本的激發一些比較普遍的符象,若是一些蘊含能量很大的符象,需要別的咒語。」
昊心領神會,學習巫術的確不急於一時,需要適應,就像修鍊一樣,需要穩定修為,打下基礎。
巫祝教著昊一個一個的認著那些古字,昊聽得極其認真,半天下來,已能熟悉的念叨那「應象符」了。
至於符的刻畫,昊本身功底就不錯,悟性也高,知道如何搭配,知道一些東西該如何用巫術的刻符的方式表達上去。
只是他也不清楚,自己刻的符能不能用的了,但他現在也無法用。
並且巫祝告訴他,符不能任意使用,否則有時會打亂大自然的平衡,這樣給周遭的人帶來的不是福澤而是後續的禍患。
比如瘟疫,正常巫師每次施展祝由術當中能夠治癒被施術者身體疾病的「祝愈術」,幾乎都是在瘟疫發生了之後。
國家裡的御用巫師幾乎都有未卜先知的能力,難道不會提前知道瘟疫的到來嗎?當然知道,為什麼不提前就防止,在於巫祝需要看看,這次「老天的執行意志」有多強烈。
人皇氏所著,古巢氏後來填充編寫的《後世書·均衡證券》寫到:「從色界開始,會出三毒帶來的「五衰」瘟疫,地皇氏當政一千年時,澤風任國巫之位,任第三年時,澤風算準國來年有瘟疫之災,先備法事驅疫,果然,瘟疫並未發生,後年,澤風便患妖病遇難,澤風所請做法旁邊祝念之人,也命不長,地皇氏無奈搖首道:「大道無情,方能運行宇宙。」后,給澤風安國葬,國民拜禮。」
那些祝念的人,實際上就是澤風算到瘟疫來收的一些人。
說白了,若那些你明知道老天來收的人得病了,你去在他已經患了病嘗受到苦難時去治,治好了,是他的福澤,也是你的善舉;治不好,那也只能當做因果輪迴真實不虛,盡心儘力是標準,能做到哪辦到哪。
但澤風的情況是,老天啥都還沒幹,你先做法擋了,雖然這樣作為一個人很英雄,但確實不是智者所為,在這樣的身份下,智者會利用自己的壽命留下來幫助更多無辜的人不受牽連,而不是短暫的逞一次英雄。
道德仁義,英雄屬於義,但義最表象。
天下人失了道,於是有了觀察道的德;天下人失了德,於是有人學習德的仁;天下人失了仁,於是有了模仿仁的義。
在澤風在民生颳起一陣英雄風后,很多人都崇拜起了「英雄」之義,讓人頭痛的是,那個年代有不少人順著這種民風做「英雄之舉」,這和特定時代背景下的英雄不同,那些不管是戰爭上還是文化上的英雄是因為時代背景產生的必存產物,必要存在犧牲,那些英雄也不一定就只是義,只是表現出來像只是義。
但那時颳起的那股風潮,讓很多沒有必要的事情發生,帶來了後續的禍患,就像澤風不應該提早做法最後自己落得不好的下場救濟的人也沒有在世多久一樣。
後來是地皇氏強烈推發人民教育政策,漸漸消磨掉了這種崇拜英雄主義的情況。
至於說這樣帶來的後續的禍患,在於一個是否「知」,比如一個巫師他什麼都不知道,他去犧牲自己救人沒想到帶來了因果關係,對於他個人觀念來講,他沒有錯,但客觀規律來講,鍋就是他的,但若他知道,依舊這樣做,那可以被扣上很多罪名,比如,是因為私心,是想打亂什麼,當然,論事要分明角度。
就像一個帝王雖然對後世豐功偉績,但手段卻是個暴君,對於後世來講,他是偉業帝王,但是不妨礙他對於當時的人來講就是個殘暴的君主。
一個人只有看一個事情眼中容納多種方向的存在,才能發現當中的客觀聯繫看見真義。
……
距離雷澤山谷之行,還有15個月,這一個月以來,昊一直隨著巫祝學習刻符手法與咒語。
部族人貌似被刻意安排,除了巫和華胥氏,就沒人來看過昊,連媧都沒有來進門看望過,不過昊有時總是能看到媧那顆再熟悉不過的小腦袋在門外偷偷望著。
昊每天午時,沒事就修鍊金罡之氣,雖然說在室外吸收天地靈氣更好,但是室內也不錯。子時則鞏固修為。其餘時間則大部分在讀古迹學習巫術。
昊也沒什麼不習慣,本來就是很隨性的一個人,無論是在人群還是孤獨一個人的時候,自己適合在哪就在哪。
天道,不會因為人自己私妄的意志而變化,既然如此,那就做到心包容天下。
真常應物,真常得性,常應常靜,常清靜矣。
……
「七歲的元嬰?倒是個怪胎,天賦竟那麼妖孽。」巨大的樹上屋中,一個男人坐在黑色的石椅上,眼睛深邃,眼神透著一種淡然,略帶一絲邪魅感,身體看的剛好壯實,左胸前有一道十字刀疤,一頭青鳥金綠色羽毛製成的羽冠戴在頭上,渾身裹著黑色獸皮大裳。
「是的首領!不過…聽聞那昊重病在身。」他面前一個黑衣蒙面,眼睛看上去有道刀疤的人道。
「重病?倒是會韜光養晦。」石椅上的男人嘴角微微上揚,但隨即道:「可惜不是動他的好時機。」
「屬下覺得,倒不如乘著…」蒙面人低聲在男人的耳旁悄悄道,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石椅上的男人聽完點頭微微一笑,用他那低沉的聲音道:「那可以,到時你們去一放手一搏,此事若成,族中的元老也說不了什麼,這位置,也就可以真正屬於我。」
在他石椅的頂端,一道火焰狀的紅色寶石印記,寶石當中照映著對面火堆散發的火光,格外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