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金翅大鵬鳥
昊所做符號,代表著自然當中兩種不同的形式。
陽符中滿,取自日與天對萬物的作用,萬物剛強生長,如天空承載一切。
陰符中虛,取自月與地對萬物的作用,萬物柔潤不爭,如大地養育萬物。
昊之所想,便是有朝一日,能以教化渡世間萬物。
鬥爭、殺戮、暴亂、人心,這些東西雖免不了有被動因素,但如果所有人都沒有這些念頭,都明白自然之道,何懼「報應」?
「昊!該回來祭神了!」昊一抬頭,發現華胥氏正在祭壇之處喊著,隨即應了一聲,跑了過去。
石壇后的一株樹后,一位身穿黑色獸皮,帶著不知較浮誇的人像面具的人走出,面具上有各種形狀奇異的符文。
「這孩子,倒真有幾分其父的樣子。」聲音一出,沉寂又帶著一絲老態龍鐘的嘶啞,是女聲,面具內的眼睛盯著昊刻在石壇上的圖案。
……
昊跟著華胥氏回到祭壇,部落里的男人們正搬著各種各樣的獸骨,那些獸骨不是吃的剩下的,進食的剩骨也不可能被搬到祭神之處,那些骨,來自被部族纂刻后的符象骨。
何為符象骨?顧名思義,符,乃是巧借天地規律所感應之圖象;象,便是圖象、象形的意思。
但符象骨,來源於各種奇珍異獸的體內,所有獸在根據它們自己的種類年歲成年能夠真正掌握自己種族的先天神通后,在身體最能代表它們神通的部位當中凝出符象,大部分獸的符象,除了心、肺、脾、肝、腎這五個器官會凝結出真正的本命符象以外,便是貼近本命符象之處的骨頭,也會映射出本命符象的樣子,但也不一定完整。
符象骨對於人族的作用,在於人族能夠採取下來,對其進行參悟,但這還得看機緣與悟性,有些人可能看個十年八年都悟不到也就練不到,何況符象骨上的符象因為沒有本命符象的內氣映射所以存在時間有限。
至於為何不刻畫下來,每一種獸的符象不一樣,並且符象極其複雜,需要很長的時間去看,你可能找到頭找不到尾,若單憑記下圖案亂畫,不次序分明,可能害的參悟者陷入其中,修行亂序,傷及根本,真的能一下記下來一切順序的話,那也不用參悟了,都直接能練了。
有人說,拿幾隻同樣的獸一直刻畫不就好了,哪有那麼簡單,哪怕是同一種族的靈獸,符象顯化雖有異曲同工之處但是它們個人修鍊之路不同,符象呈現也不同,若亂銜接,大部分都導致參悟者在參悟符象時靈魂受損,走火入魔,若真僥倖銜接,可謂是億萬次挑一次。
所以大部分人會用鋌而走險的方式,直接讓族內巫師用急劇痛苦之法將符象轉移在自己體內的心肺脾胃腎上,喝其獸精血煉化於所刻畫器官,以觀內景時以自身煉化的其獸精血運轉讓符象感應顯化其步驟修鍊,但不知為何,這種情況下的人想繼續將記憶中的符象在外刻畫出,則怎麼樣都想不起來,大概源自於靈獸自己獨立的符象當中蘊含其意念的原因。
至於為何不直接採取獸的本命符象,本命符象所依附器官一旦感應觸碰者非本主其族血脈者,便會直接潰散,雖有內氣殘留可供人吸收,但無符象無法讓人族悟其術法。
部落中男人們把獸骨放到火堆內焚燒,接著對後土的神像進行跪拜,以祈禱所祭之神能保佑這些死去之獸的靈魂。
對於萬物生靈而言,殺戮時常是為了壯大自身以自保,所以對不管以什麼方式什麼原因的給予都持感恩心,是所有人族幾乎都有的習慣,特別是熱愛平靜的華胥國人。
男人們就一直跪拜著,直到旁邊穿著黑色獸皮,帶著奇怪人形面具的女巫祝看著獸骨徹底焚化,對所有族人說道:「全族跪拜!迎後土!」
女巫祝的聲音莊嚴又深遠,嘩的一聲,聞聲的人都跪拜了下來,不知是何原因,感覺火堆當中的火又壯大了幾分。
只見巫祝圍著火堆念念有詞,雖然聽不懂,但昊也不知為何,莫名從心中生出一種奇異的滋潤感,宛如萬物在這首詞當中都連為了一起,無論山川、河流、鳥獸、魚蟲,彷彿都承載在自己的身體里,甚是安神。
宛如太古的呼喚,跨過時空的長河!看見天地萬物的誕生一般!
所有天地萬物都生於一。
巫祝接著捧起一手黃土,扔進火堆,火花四濺,在儀式的景況下,宛如神明散發的點點星光。
巫祝走到華胥氏跟前,念著詞,扶其起身,在其臉上塗抹黃土,接著巫祝走到後土娘娘神像前,拜了三拜,將被烤熟的那隻玄雲豹,架在了火坑之上。
華胥氏持起一柄石錐,將架起的玄雲豹肉切割開來,表情莊重,持於巫祝。
巫祝將石錐接過,在華胥氏的掌心劃了一道口子,將華胥氏的血液滴入火堆,隨著太陽開始完完整整的在山邊升起,華胥氏和巫祝歸到原味繼續跪拜。
這一跪,便到了正午,太陽居於中天,陽光普照在大地上,格外的刺眼。
跪拜的族人漸漸全部站起身,身體也並不酸痛。
站起的媧對昊悄悄道:「昊,你說,我們感恩後土娘娘,後土娘娘會保佑我們嘛?也不見她現身呀!」
昊瞪了她一眼,搞得媧驚慌的退了一步,昊淡然道:「這個問題並不成立,想要得到報答的感恩,便不算感恩,那隻能算是交換,無論是否存在,大自然孕育眾生不假,真實不虛,應當存敬畏之心,就如同父母養兒女,兒女孝順父母,這不是等價交換,而是生物本能,不存在「利」的問題,不存在是否回復的問題,若用感恩冠以一個利字,那我真不知道我自己是什麼東西了。」
華胥氏欣慰的看著昊道:「昊說的不錯,果然長大了,是非明了。」
只聽一聲玲瓏般的鳥叫,幼鳥竟從部落內飛到了昊的肩上,渾身金光照耀。
「誒?金寶?你咋來了。」昊開心的對幼鳥叫道,撫摸著幼鳥的羽毛道:「你傷那麼快就好了啊!」
「胡說!它明明叫金花!」媧不滿的說道,嘟起了小嘴,甚是可愛。
華胥氏捂嘴笑道:「金寶?啥時候起的名字,倒是可愛。」
昊剛欲說,媧便搶言道:「就在昨晚,昊偏要叫它金寶,阿母看它羽毛多靚麗,如花兒一般,應該叫金花。」
昊翻了個白眼道:「只叫花太膚淺了,花也是寶,但只有靚麗的時候,你才會把它當成寶,金寶不一樣,只要我們還記得,它都是寶。」
巫祝在一旁眼有深意的看著昊,不知在想些什麼。
突然,山谷方向傳來一聲宛如刀鋒般冷冽的尖嘯,聽聞的眾人心頭一冷,宛如一盆冷水澆灌全身一般,部族中人其其朝聲音來源方向看去。
華胥氏雙眼微眯,觀望聲音來源,忽見一抹金光,雖然離之千里,卻看上去依舊大的可怕,臉色瞬間大變,喊到:「有凶獸來襲!部族老少回居所!有能力一戰者隨我到木欄外!」
昊聞言便知道了什麼,對華胥氏道:「阿母,我跟您出去。」
「不可!你留在部族內!」華胥氏果斷道。
「阿母,是我發現了金寶,理應由我送回。」昊滿臉認真道。
華胥氏思索了一陣道:「可以,但你沒聽見我說話,便得躲在我身後。」
「是。」昊應道。
「我也要去!」媧聞母親答應了哥哥,也說道。
巫祝此時卻插話了:「媧,你是母系未來的統領,你阿母是現任首領必須在前,你不同,你得為部族人做好榜樣。」
媧也明事理,雖有失望,但望向華胥氏認真的眼神,也屈服了。
金翅大鵬!!!
相隔之遠,也能感受到那股彷彿能夠衝破一切的氣息,宛如來自九天之上,正大,卻冷冽傲然。
部族外,男人們都已到,華胥氏趕到后,望著已經離此不足百里的金翅大鵬,渾身內力釋放,部族眾人也感到了壓力。
百里,對於金翅大鵬而言,不過眨眼功夫。
它羽翼輕輕一扇,便到了部落之外上方盤旋,彷彿在尋找著什麼。
這金翅大鵬展翼,目測竟有千里之寬,周身散布著濃烈的金光,如同屏障。其身影所到之處,遮天蔽日,部族都充斥著一片黑暗當中。
金翅大鵬周身散布的威壓,如同無數鋒利的刀芒,讓眾人感到頭皮發麻。
這是一種正大的肅殺之氣,霸道!強勢!
很多的部落族人面對此等壓力,甚至大氣不敢出,呼吸都成了困難之舉。
華胥氏剛準備叫昊找機會將金寶放出,金翅大鵬嘴中喊出一聲尖嘯,帶著極強的凶煞之氣,彷彿能將周圍的一切撕裂。
身子直接朝著華胥氏俯衝而來,但實際上,是它感覺到了華胥身後昊手中藏著的金寶的氣息,所以面立馬認準目標。
隔著天空百丈之高,都能感覺到其俯衝帶來的巨大罡風,彷彿刀片一般,刮的人臉生疼。
「畜牲!休傷首領!」只見一個男人背後一道狴犴虛影閃爍了一下,他右手對金翅大鵬擺了個抓的動作,一陣颶風從四面八方而來,竟化為千里風圈圍繞在金翅大鵬周身,限制住金翅大鵬的行動。
這男人可不正是緋么?緋剛一喜,便見金翅大鵬兇悍如刀芒的眼神對著他。
金翅大鵬周身爆射出一陣金色神輝,那金光中,彷彿充斥著天地之寒中烈陽,如同漫天星辰炸開,天地都因此色變。
金光刺的眾人張不開眼,緋組成風圈突然分崩離析,化為正常的流風。
緋右手被逼的一松,心中頓時暗道不好。
緋施展的那招叫風牢,取自早年部落獵殺的一隻狴犴身上的符象骨,但可沒有當年那隻狴犴兇猛,符象骨所悟之術並非得到了其獸全部修為,所領悟術法需要自己修鍊。
金翅大鵬左翼一揮,隨著它揮舞翅膀,又一陣強烈的罡風颳起,一瞬間大地上木石飛舞,排山倒海,幾片如刀鋒一般的巨大羽毛朝緋爆射而來。
只見華胥氏背後蛟獸虛影閃爍,緋面前瞬間出現了一道如瀑布般的百里水罩,和瀑布不同的是,這個屏障水流下墜的速度極其迅猛密集,水流中閃爍著藍色神光,足以衝擊那幾片巨大鋒利的金色羽毛。
果不其然,金色羽毛剛碰到屏障便被水流撞飛了出去。
金翅大鵬落到了一個巨大的高石上,望著華胥氏,眼神雖然急迫但也警惕。
華胥氏剛奇怪金翅大鵬怎麼會那麼快停止攻勢,目光一凝,竟注意到了金翅大鵬的羽毛下隱隱約約有著不少傷口,遍布周身。
強如此等神禽,何物能傷它至此!華胥氏不禁心中暗暗吃驚,再想之之前幼鳥墜落在部族之內,細思極恐。
華胥氏也不有多動作,用尊敬的語氣對其道:「神鳥,我等並無意冒犯,你子在我部落受傷被撿,我等幫它療傷,現在便可以還給您。」
如果對面是只普通的靈獸,部落眾人會奇怪為何首領跟其多廢口舌,但這是只神物啊!如金翅大鵬、大明孔雀、九天玄鳥、四凶獸等,雖不明人言,但可知萬物意,這隻金翅大鵬自然也不例外。
果然,巨石上金翅大鵬高聳的雙翼收了起來,但眼神依舊警惕,兇悍的氣息不斂。
華胥氏趕忙叫昊將金寶拿出,金寶連忙飛到華胥身前,正對其母,發出尖嘯。
金翅大鵬頓時將身子揚了起來,也發出幾聲較為柔和的叫聲。
金寶張開雙翼,彷彿是將部落之人擋住一般,金翅大鵬見狀,又鳴叫了幾聲,金寶連忙朝金翅大鵬飛去。
部族人見狀,都送了一口氣,但是,飛著的金寶在空中轉了幾圈,朝昊快速飛了回來,腦門頂在昊的腦門上,樣子滑稽。
昊笑道:「好啦,你離開母親也有些時日了,快回去吧!」
金寶也不叫,眼中突然金光一閃,昊頓時腦袋一疼,退了一步。
華胥氏見狀剛要出手阻止,昊擺了擺手道:「不用,阿母,讓它回去便好。」
金寶又看了昊幾眼,便連忙朝著母親飛去了。
望著已經眨眼功夫遠去的金翅大鵬,眾人心底的大石頭,終於落下了。
華胥氏連忙抱起昊,慌張道:「昊,你感覺如何?」
「我沒事,只是感覺不舒服,可能不適應久拜吧。」
華胥氏聞言,先鬆了口氣,對昊說:「你要是有什麼不舒服,一定要跟阿母說。」
華胥氏隨即抬頭道:「各位!辛苦了!虛驚一場,回去歇息吧!緋護族有功,大家對他拍手叫好。」
在場所有人,便對緋熱烈拍水叫彩,吼叫了幾聲,緋倒感覺不好意思道:「還得多謝首領救命。」
華胥氏一笑道:「部族互幫互助,我當然得如此,好了,回去吧!」說著,華胥氏便抱著昊往部族裡走去。
……
深夜,有細雨,月亮已到東方位置
「巫,您對部落未來如何看?」華胥氏對著早上的巫祝道。
「老身用龜甲佔了一意,未來部族,並不再是現如今那麼平和了。」巫祝感嘆道。
華胥氏眉頭皺道:「現狀也正是如此,山谷內凶獸橫行,另外,華胥國和燧明國雖然關係好,但難免鬥爭精神強如燧明國那樣的國家以男權至上,不是說男權不好,男性的確某種程度上更適合需要發展和鬥爭的社會,因大局觀,和女人的細微觀不同,但是男權當中參雜了傲的性質,便不一樣了。」
巫祝眼含有深意的看了華胥氏一眼,道:「昊和媧兩個孩子,你覺得如何?」
「媧那孩子,根骨極好,性子也單純,雖然做事直爽,但更是其中的細緻,練氣的天賦也好,至於昊…」華胥氏提到昊,便無奈了起來:「這孩子,心思太重,感覺什麼事情都往身上壓,至於練氣,也從來沒有表現過什麼。」
「他不是壓,是他根本不在乎。」巫祝道,華胥氏一愣,隨即問道:「何出此言?」
「他是個有慧根的孩子,雖然思考事物,但卻置身事外。」巫祝道:「這孩子並不簡單,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能親自教導他一些東西。」
「您教導他?這是…」華胥驚訝的問道,但隨即表情沉重的收聲道:「容我考慮考慮,這事不僅是當下與他個人。」
巫祝淡然點頭道:「身為首領,是該考慮,關乎部族未來。」
此時,昊卻不在家中窯洞內,他在他時常來的池水旁,望著月亮。
接著,他閉上眼,彷彿在感悟著什麼,隨即睜開眼睛道:「果然。」
昊在思考這事是否需要告訴阿母,需要嗎?不需要嗎?
想多了,昊也懶得想,隨緣吧,反正該用就用,也不是壞事。
讓他睡不著的原因,其實是因為他早上畫的符號,他在想,用那些符號如何表達萬事萬物。
昊其實心中有個模糊的概念,但礙於自己還並沒有多少經驗,便先不下定論,要知容易,要證難。
等自己再大一點,便去山谷中生活一段時日,參悟萬物之道,昊心裡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