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就是撒謊嘛，張口就來
海魂城的北郊，是個凸出的丘陵，上麵怪柳、龍柏交錯，延伸入海則有紅樹叢生，青翠欲滴，眺遠望去海天一色，鳶飛魚躍。
沒有人知道，這裏埋葬著一位名叫張英俊的魂鬥羅。樹蔭下，一名小乞丐坐在墓碑前發愣，烏沉兔升，日出月落，宛若一尊雕塑。
陽光明媚，鳥語花香。又是一個大晴天，呆了三日的陳若虛終於站了起來，久坐讓他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三日滴水未進，若非他勉強算個魂師，這裏葬著的，就不隻是一個人了。
重新站起來，陳若虛有些迷茫，步履蹣跚走出樹林。不遠處，有星羅帝國軍隊駐紮，一座城被屠了，有軍隊來此並不意外。
“喂，哪裏來的小孩？”一名軍官迎過來問道。
“海魂城”。
“海魂城？”軍官慣性點點頭，突然聲音提高了幾個度，詫異的問道：“海魂城？？？”
“能給我點吃……”話還沒說完，陳若虛眼前這個英姿挺拔的身影逐漸模糊，實在堅持不住了，眼前一黑，本就虛浮的腳步徹底歪了過去，一頭栽下去。
軍官訓練有素，迅速接住這個孩子，吩咐左右好生照顧，務必讓他活著。
陳若虛再醒來時已是傍晚，他正睡在一間樸素的行軍帳篷裏。
身旁有位約莫二十多歲士兵看到他醒來，連忙遞上一碗熱湯，陳若虛道了聲謝，喝下去後胃裏暖洋洋的，狀態好了不少。
不一會兒，白天那個軍官過來了，軍官名叫歐陽靖，是帝國派來負責調查和善後屠城事件的指揮員。
“你叫什麽名字，今年幾歲了？”歐陽靖盡量讓自己和藹一些。
“陳若虛，今年7歲”
“你來自海魂城？”
陳若虛點點頭。
“海魂城發生的事，你知道嗎？”
陳若虛搖搖頭又點點頭：“之前我不在海魂城，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等我回來時，整座城已經沒有活人了。”
“那你去哪了？”
“釣魚，釣星羅鮭。”
“釣星羅鮭？”歐陽靖有些詫異。
星羅鮭是星羅帝國西海岸十分著名的特產魚種，肉質鮮美，深受星羅人民喜愛，這種魚每年秋季溯河洄遊產卵，這個時候最是容易捕撈。
數百年前因過度捕撈，帝國下了限捕令，直至近日才堪堪恢複千萬鮭魚逆流而上的勝景。
現在雖是初冬時節，倒也依舊有星羅鮭溯河洄遊，大概要持續半個月這種情況才會完全停歇。
陳若虛說是去釣魚，也勉強說的通，但是這年紀，可不太像是能釣上魚的樣子。
“你是怎麽釣星羅鮭的？有釣上魚來嗎？”
陳若虛點點頭：“我拿海邊撿的海蟹跟漁民叔叔換魚線，自己做釣竿，海邊有很多魚卵，撿了就可以當魚餌，我力氣小，所以做了幾個滑輪，這樣就能釣上來了。至於釣上來的魚，包括我做的魚竿都被乞丐搶了。”
陳若虛說的是真的，不過，這是去年的事了，所以，今年他就沒再去釣星羅鮭了。
為了讓謊言更加真實些，他繼續編，呸，繼續說道：“我在返回時，魚跟魚竿被搶走，想跟其它漁民叔叔借魚竿，沒有一個人借我，不甘心就一直耗在那。
耗了一天，帶的椰汁都喝完了才回來，回來後發現整座城人都死光了，不敢待在城裏，就一直躲在紅樹叢了。”
事實上，陳若虛哪能不知道怎麽可能會有人借釣具給他。
所以，去年他的魚和漁具被搶後，很幹脆的就離開了，繼續賴著不走，那些混蛋把他扔進水裏喂魚這種事肯定幹得出來。
歐陽靖很同情陳若虛的遭遇，但依舊對此有所懷疑，直到看到陳若虛真的現場做出一個帶三個滑輪的魚竿，才打消疑慮。
“你昏迷時，我探查過你身體有魂力波動，你現在幾級了？”
“10級。”
“7歲10級？”歐陽靖咒罵道：“海魂城魂師學院是幹什麽吃的？這樣的天才怎麽會淪為乞兒。”
陳若虛猶豫片刻，還是得繼續撒謊才行。
果然，當你決定說一個謊言時，就必須得有無數個謊言來填補其中的漏洞。
陳若虛慢條斯理，在不斷梳理組織自己的語言：“孤兒院院長死後，孤兒院解散，當時我剛五歲，沒多久正好趕上覺醒日，我聽說武魂覺醒後就有免費的學上，免費的飯吃，就跟著去了。”
“覺醒時武魂是一把鐵劍，先天魂力5級，當時我很開心，因為馬上就可以吃飽肚子了。
結果登記入學時，給我測骨齡的老師才發現，我隻有五歲。
我記得當時那位老師的臉色很難看，把我單獨留下，還邀請我吃飯，後來那位給我做覺醒的傳靈使也來了。
之後他們告訴我，我年紀不夠，不可以來上學，我隻好走了。
6歲那年，我要去上學時，被乞丐打了一頓，他們說，隻要我敢提上學，見我一次打我一次，我就不去了。”
歐陽靖聽完後臉色難看，忍不住咒罵道：“混蛋，一幫混蛋。居然敢偷懶省掉覺醒前必須做骨齡檢測。
好好的少年英才，被害成這樣。蛇鼠一窩，沆瀣一氣，互相包庇，都是蛀蟲！”
連陳若虛都覺得自己的謊言有些過分，畢竟5歲和6歲覺醒，雖然隻差一歲，但就這一年意味著潛力透支過半，沒有人敢拿覺醒開玩笑。
陳若虛有些愧疚，因為他在海魂學院不止見過一次覺醒，人家每次都是嚴格按流程走的。
不過，海魂城包括傳靈使在內的魂師都死光了，找幾個死人背鍋，不過分吧，不過分吧。
謊言過於離譜，但是歐陽靖立馬就信了。
陳若虛若幹個補丁還沒打，一下子就騙過了這位看起來長得人模人樣，就是腦子不太聰明的軍官，頗有一種攢滿氣力，一拳打到空氣上的憋屈感。
歐陽靖看向陳若虛的眼神越發心疼，甚至還夾雜著濃鬱的化不開的惋惜。
不過片刻，他已經腦補出一部天才少年無意間被戕害的大戲，邏輯縝密，貼合實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