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鐵兄之情
絕處逢生!萬重山聽說過此劍招,但卻不是從師父風逸珪那裏聽來的。
僅僅一招,竟蘊含了一百八十八種變幻,乃是“墨劍冥終劍法”之中,最為繁複的一招。它是依據雙方交戰時,出招者所遭遇不同的“絕處”,幻化出相應的劍招來“求生”。絕境萬千,迥異非常,然而,無論置身何種險境,招式因敵而變、隨戰而動,令對手避無可避、防不勝防。以此招禦敵,可獲生機。
萬重山咬牙切齒地叫道:“那老東西竟敢對我保留這麽多!”
郭旭揚用握劍的右手點穴,止住胸口湧血,他整隻左手好似一灘血泥,手臂軟軟地垂於身側,星光雖微弱,卻也能清楚地看見外露的斷指白骨。“咳咳咳!”胸中的逆血,大口大口地咳噴而出。他在山底因回護眾人已受內傷,胸口這一劍,重傷更甚。他抹掉唇上血跡,不住地喘息,絕處逢生此招,令他消耗不小。
對麵萬重山的情況稍稍好些,他未受內傷、未斷胸骨,然他左臂被劃傷兩道,亦是深至骨髓,疼痛鑽心。他也趕忙點穴止血,暗暗調息。郭旭揚的內力耗掉不少,他方才使出“明鬼戒”後的損耗,也好不到哪兒去。郭旭揚的左手已廢,他的整條左臂也完全動不了了。
萬重山心中明白:明鬼戒是高明,但遠不及絕處逢生。若說前者是高招,後者便可謂是妙到毫巔。
雖說滿心的嫉妒令萬重山想發瘋,然數十年磨煉出的心性,卻又讓他出奇的冷靜。見識過絕處逢生之後,他立刻調整了原本的戰術。他思忖,“老東西定然還有很多劍招沒傳給我,這小子想必還有更多後手。如今他已受重傷,我需以雷霆之勢全麵壓製,不能讓他再出新招。唯有速戰,方能速勝。不能再耗下去了!”
思及此處,墨綠色的七星龍淵劍疾抖搶攻,招招狠厲決絕。
與師兄相較,郭旭揚傷得更重、失血更多,斷掉的肋骨隨著他揮劍的姿勢,扯出陣陣揪心的疼。冷汗早已濕透了他的發根及背心,卻又被寒霜所覆蓋,山風肆虐,凍得發顫。
麵對敵手凶猛的攻勢、奪命的殺招,郭旭揚依舊沉著,以守為攻,以退為進。在內傷外傷皆重且氣力不濟之時,他若是硬碰硬,實屬不智。讓對手在瘋狂地進攻中加劇消耗,方為上策。對手越是狂暴,就越容易露出破綻。穩中求勝,是他現時的策略。
今日,這一對師兄弟,必有一人,死於另一人劍下!
萬重山絕不容許自己是倒下的那一人!但是,郭旭揚劍招的沉穩,讓他多少有些著急。繼絕處逢生之後,師弟又使出了兩招他從未見識過的招數,那兩招精妙的劍招,一招用於防守、一招用於進攻。守,則守得滴水不漏,他手中之龍淵,遞不進寸許;攻,更如排山倒海般淩厲蠻橫,令他險些喪命。
萬重山將內力盡數傾注於龍淵劍上,朝郭旭揚直劈一劍。其劍勢如狂洪潰堤,亦如秀山飛瀑,乃是剛柔並濟、虛實難辨的殺招“一瀉千裏”。
此招不可硬接,隻能踏艮七位避閃。那日鐵從雲與萬重山對決,曾被此招重創。若郭旭揚以此方位躲避,則很可能重蹈鐵兄之覆轍。他思緒飛轉,須臾預判後,他棄艮七位不走,而是抱劍於胸,整個人往萬重山的龍淵劍上撞去!
一瀉千裏的收勢,乃在偏左側,萬重山的左側,正是他那不能動彈的左臂。眼見湛盧劍刃已襲向左胸心髒,萬重山那廢掉的左臂無法自救,隻能被迫撤劍後掠閃避。
郭旭揚一招得手,趁勢反擊,快劍連進數招,招招攻敵之要害。萬重山先前猛烈的殺伐氣勢,逐漸被師弟所取代。
通體黝黑的湛盧透胸而過,帶出一團血色霧花,伴隨著萬重山淒厲的痛呼聲,郭旭揚終於在師兄右胸刺出一個透明窟窿,扳回自己胸口重傷的劣勢。
此時,兩人交手已過千招,郭旭揚那根被劈斷的肋骨,在雙方的內力碾壓下,已如蛛網般寸寸碎裂,胸口的劍傷亦崩得更寬更深,皮肉外翻,原先止住的血,又湧了出來。他早已痛到麻木,喘息愈來愈粗重。
萬重山的防守之法,存在毫厘差錯,這才使得他被湛盧劍貫穿胸膛。郭旭揚的心中生出一絲疑慮:“這招‘疾風追影’,他好像似懂非懂?”然有了上一回的慘痛教訓,他此次可不敢再分心大意,心緒快如閃電地一閃而過,手中寶劍並未凝滯,繼續向對手砍殺而去。
萬重山的目中猛地暴射出異樣的凶光,他腳步微錯,竟在瞬間分化出兩個人形!而這兩人的身形竟又暴漲三分!萬重山那本就很魁梧的身材,仿佛兩座小山,十成真氣如狂潮外溢,全方位壓向對手。
“總算逼你使出來了麽——幻?幽冥!”郭旭揚暗道。他死死地盯著那突如其來的“兩個萬重山”。
萬重山分化出的兩條人影,如水中月、鏡中花,虛浮搖擺,亦幻亦真。他們從左右兩路分別殺出,將對手的退路完全封死!龍淵劍如暴戾的龍卷風,更似千萬條來至冥界地獄的嗜血幽靈,籠罩著郭旭揚從頭至腳的全部範圍,殘酷地——絞殺!
一道閃亮的劍光,如同墜落的星星,疾速劃過漆黑的夜。左麵的萬重山,整條右臂在這道劍光下離體飛出,血花狂噴,與那緊緊抓握在手的、象征誠信高潔的七星龍淵劍一起,遠遠地飛落萬丈深淵。萬重山斷臂的身軀,緊跟著倒飛跌出,直墜無底深崖。而右麵那個“萬重山”,頃刻間化為漫天水霧細沙,在半空中消散得無影無蹤。
郭旭揚精疲力竭,長劍撐地,半跪在山巔絕頂,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廝殺搏鬥了整整一夜,放眼望去,偌大的冰封山脈坑坑窪窪,碎石裂冰無數,滿目瘡痍。白雪黑石上,濺灑著一灘又一灘紅色的血,紅得刺眼、紅得心悸。這血,有郭旭揚的,亦有萬重山的。“嗚嗚”的風聲,似鬼泣狼嚎,陰森恐怖,席卷之處,如刀剜般刺骨。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郭旭揚緩緩地閉上雙目,摸向胸口那張染滿鮮血的“手繪劍招”,鄭重而堅定地說了四個字。
“鐵兄,謝謝!”
**日常懷念鐵從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