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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圓桌議事

  戌時一刻,“洪宅”的偏室中,燈火通明。六個人圍著檀木圓桌而坐。外頭下起了陣雨,秋風席卷著夜雨自窗戶零星飄進屋來,鑽進眾人的衣領裏,讓人感受到絲絲的寒意。


  這間偏室不甚大,甚至連門後的屏風都未擺設。除了正中的一套桌椅之外,房內隻有一方案台、一張搖椅,以及三株倚牆而靠的綠植。南向的整幅壁上描繪了一幅水墨風景。畫中層疊山巒隱於雲煙霧靄之間,小橋過處,一間茅草屋朦朦朧朧,看不真切。這幅壁畫是洪一請名家所繪,此畫一成,立時將此偏室的格調提升了好幾個層次。


  那圓桌本是搭配了四張靠椅,洪一樂嗬嗬地從別的房間又搬來兩張木凳,六個人肩挨著肩地擠在了一起。這六人分別是:郭旭揚、黃伊榕、洪一、李靖、鐵從雲及其女兒鐵夢箏。


  且說十月二十五日,在大王山上,鐵夢箏親眼所見郭旭揚一招斬殺淩玄肅的颯爽英姿,不由得生出一絲少女情愫。賞劍大會過後,她留戀於長安的繁華,不願離開,在城內吃喝玩耍、不亦樂乎。鐵從雲對愛女頗為寵溺,隻要她開心,便任由她玩鬧。三日前的夜裏,段誌玄在“隱業寺”挖掘地道,恰巧被住在附近的鐵氏父女所擒。最後雙方化敵為友,鐵從雲更是被郭旭揚相邀,一同加入剿滅拜火教分壇的行動。


  接下來的兩日,郭旭揚逐一勘查了通道。在不影響布陣的情況下,對兩條極凶險的線路做了些許變動。


  而這兩日以來,鐵夢箏看到郭旭揚及黃伊榕兩人形影不離、你儂我儂,漸漸地便斷了那份念想。她確實對郭旭揚極有好感,同時卻也喜歡黃伊榕這位親和的“漂亮姐姐”。當她“退一步”之後,的的確確看到了“海闊天空”。她由衷地認為郭黃兩人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心中默默地祝福著他倆。


  偏室內四男兩女擠在一張圓桌旁,洪一這個“主人家”卻完全不以為然。他的原話是:“‘小白羊’”和‘弟妹’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正廳議事太生分,還是偏室好。六個人在一起又熱鬧又暖和,接下來大夥兒要並肩作戰,更應該好好地熟絡熟絡。”


  郭旭揚及黃伊榕早已是一種“任憑洪一折騰”的態度。李靖身為秦王李世民的幕僚,在唐王府內的地位遠不及黃伊榕。黃伊榕都不作聲,他自然也不會多說什麽,隻是感覺這位“洪大俠”有些奇怪。鐵從雲本是一個隨性之人,洪一的性子反倒挺合他的口味。


  隻有鐵夢箏不樂意地嘟囔道:“洪大哥,你家裏有四五間房子,我看北麵那個就挺大的,幹嘛要選這一間?”她碰了碰坐在左右的鐵從雲及黃伊榕,“瞧這多擠呀?”


  洪一咧嘴一笑,“小箏有所不知,這間房我在門頭親筆題了一個‘情’字。關係不好、情分不夠的人,我還不讓進呢!”


  “洪大哥你能不能別叫我‘小箏’?我已經十六歲了,不小了!”


  “是是是,小箏不小了,十六歲了!”洪一敷衍了一句,便轉頭對郭旭揚道:“小白羊,你把情況和大夥兒都說說吧。”


  “榕姐姐,洪大哥他好像壓根兒就沒在聽我講話!”鐵夢箏晃了晃身旁黃伊榕的胳膊,撒嬌道。她很粘她的榕姐姐。


  黃伊榕輕輕拍了拍鐵夢箏的手背,無奈地搖頭笑道:“夢箏妹妹,洪大哥他……就是這樣的人,你別與他多作計較了。”與鐵夢箏相處下來,黃伊榕對這位可愛的小妹妹亦生出親近之感。她自小獨酌著“寂寞”。郭旭揚的出現,讓她感受到了“情”之溫暖;而在鐵夢箏的身上,卻又萌生出一股“親”的濃烈。對鐵夢箏的稱謂,由“鐵小姐”變成了“夢箏妹妹”。


  鐵從雲輕啜一口洪一親煮的香茶——煮茶者自稱為“絕品”的“雪雲峰”。他砸吧著嘴品了一品,輕皺眉頭瞧了洪一一眼,暗暗地搖了搖頭,放下了這杯“味道不怎麽樣的東西”,悠哉悠哉地說道:“我的小祖宗,連我們威震武林的郭少俠,都叫了‘小白羊’這麽個討喜又膩歪的名字,你這聲‘小箏’,真不算什麽了!”


  “咳咳。”郭旭揚扶撐著額頭,咳嗽兩聲以掩飾自己的尷尬。一個洪一就夠讓他頭疼了,如今又來了一個鐵從雲,他覺得自己現在是一個頭兩個大。


  “鐵兄,我們還是說正事吧……”郭旭揚說道。他喚鐵從雲“鐵兄”,而鐵從雲之女卻喚他“郭大哥”,這其中的輩分著實亂了套。然他們江湖兒女,對這些小事卻不太在意,若讓鐵夢箏叫郭旭揚為“郭叔叔”,她絕對是一萬個不願意的。


  眾人把茶杯糕點從圓桌移至案台,郭旭揚將長安城的地圖鋪在了桌上。六雙眼睛齊刷刷地盯了上來,均看到了郭旭揚圈畫出的、開挖地道的五處紅點,五點連成一個不規則的星形。


  “小白羊,你的花花腸子可真多。你怎麽就這麽確定這五處挖下去,就一定能挖到分壇?”洪一搓磨著下巴,“當初你說要挖這五個地方,哥哥我還當你是碰運氣呢!”


  “不知諸位是否聽聞過‘五星盲陣’?”郭旭揚的食中兩指在地圖上指點,“老洪,你先前說,拜火教的地下分壇,隻有三處出入口,分別是這裏、這裏,還有這裏。”他的手指分別在滻河附近、常來一堂賭坊及“開遠門”南側停留須臾。


  “依《算經》之道,結合‘矩玄合陣法’,在下估算地下分壇應當在這一大片。”郭旭揚在地圖上畫了一個範圍,其中包含了長安城的宮城——太極宮的西側,“然地處西域的教派對中原的陣法及算術了解多少,在下其實也吃不準。若他們不按此陣術布設地下分壇,則如老洪你所言,隻能是碰運氣了。所幸的是,五處采點均交匯於分壇。”


  “郭大俠,你方才所言的《算經》之道,莫非是‘勾廣三,股修四,徑隅五’?”李靖略做思量,便知其中奧妙。


  “李前輩所言極是。”


  “郭大哥,那那個‘五星盲陣’又是什麽?”鐵夢箏的玉指在桌麵的地圖上點來點去,“我們在這五個地方開了通道,這五處連起來有些像天上的星星,但又不太像。這邊長,那邊短,這裏還凹進去了,看起來……唔,有點醜。”她情不自禁地吐了吐舌頭。


  郭旭揚微笑道:“鐵小姐說得沒錯。確實與天星有些許相似,所以才稱之為‘五星盲陣’。”他頓了頓,複道:“此陣法是在下年幼之時,在恩師的藏書中偶然看到的。那是一卷字句生澀難懂的古籍。在恩師的指導下,在下才窺得其實。文中所載,此陣法於西周時期由五位精通玄門武學的盲人所創。那五人皆是後天目盲,不能視物之後,便合力創下此陣法,五人渾然一體,禦敵所向披靡。因此,按此陣法於此五處同時釋放‘絕火影風’,其威力可增至二十五倍。”


  “啊嗯。”洪一清了清嗓子,拍著郭旭揚的肩膀朗聲說道:“好啦好啦小白羊,接下來的就交給哥哥我來說吧!”


  待眾人的目光由郭旭揚轉向洪一之後,洪一麵露得色地道:“其實呢,這絕火影風,是由我洪某人在機緣巧合之下製出來的!它能將火焰熄滅,若在密閉的地下釋放,則效果更佳。”


  他見所有人均全神貫注地注視著自己,遂繼續說道:“然操控它卻需極強的內力。將絕火影風融於深厚的內勁之中,在十丈的領域內,打出‘無聲掌’,既將它擴散開來,又不能引敵覺察。所以說,內力不強是絕對不行的!”他一雙烏亮的大眼依次看過郭旭揚、黃伊榕、鐵從雲及李靖,又補充了一句,“依我看,我們五人都沒問題!”


  “洪大哥,你的這個東西好神奇!”鐵夢箏拍手叫好。


  “洪大俠,分壇應當有‘通風處’。”凝神靜聽的李靖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靖叔說得好!”洪一打了個“響指”,“但凡地下殿堂,則勢必設有‘通風口’。且我那玩意兒,也沒有神奇到能將這麽大一塊地兒都弄到黑燈瞎火的地步,所以小白羊才不得不費勁地布那個‘五星盲陣’。”他盯著地圖上估算出的地下分壇的大小,“在這片地方釋放出二十五倍疊加的絕火影風,即便地下有通風口,卻也能做到在五六個時辰之內,讓地下這幫孫子們點不了明火。”


  “我還是有些擔心他們不出來,如此我們便枉費氣力了。”黃伊榕輕咬朱唇。整個計劃她事先已知曉,今日聚集主要是向鐵從雲及李靖說明原委。計劃中唯一讓她不放心的,就是這一點。


  郭旭揚握了握黃伊榕的柔荑安慰道:“榕兒,明火全熄後,目不能視倒是其次,我想他們更害怕的是在地底斷氣而亡。五六個時辰的漫長等待,他們定會沉不住氣的。”身處山洞地底之人,若火把突然熄滅,首先擔憂的必是再過片刻或許會無法呼吸。


  鐵從雲悠悠地道:“你們說了這麽多,我差不多是明白了。說吧,什麽時候動手?”他的右手撐著腮幫子,“郭少俠啊郭少俠,我每次看到你,就準沒好事兒。”


  郭旭揚含笑抱拳,道:“鐵兄,在下真的很抱歉,將你拉下水了。”


  鐵從雲擺了擺手,“我也就是和你玩笑幾句,你居然還當真了。這做人啊,太嚴肅可不好哦!”


  郭旭揚點頭笑道:“鐵兄所言極是,在下受教了!”他將聲調拔高少許,鄭重地宣布道:“行動的時日,定在明日的酉時三刻。榕兒,在此之前,還請唐王府調派足夠的良將勁卒,隱匿把守於三處出口。”


  他們既推斷出拜火教的地下分壇已深入皇宮,則難保對方隨時會施行“引水灌城、水淹長安”之毒計。是以眾人決定速戰速決,早日將此禍根鏟除,方能安心。


  **“淺議”寫文之七:

  關於“寫人”(二)。


  稱謂。


  在寫“淺議”之前,我先說一下,我就是和洪一一樣,屬於會給自己好得穿一條褲子的閨蜜起外號的人(捂臉笑)……請問,你給自己的兄弟/閨蜜起外號了嗎?

  之前我也說過,寫人是很難的,想把人寫好更是難上加難,因為人物是文章的靈魂,每一處無不由“人”來貫穿,每一個微小的細節,都能體現或者影射到“人”的身上。我“淺議寫人”一直都是手很抖的,講真,真覺得自己沒什麽資格議啥論啥,隻能隨意說說自己的總結吧……


  列舉兩個我小說中的例子:


  一、郭旭揚的稱謂:

  (1)旭揚(黃伊榕之後稱);(2)小白羊(洪一稱);(3)“你”或“喂”(黃伊榕/華敏敏之前稱);(4)憨大頭(華敏敏之後稱);(5)郭大哥(鐵夢箏稱);(6)小夥兒(周伯翁稱);(7)郭少俠(鐵從雲/蒼夜/蘭鶯/馬素稱);(8)旭揚兄弟(程咬金稱);(9)郭老弟(萬重山稱);(10)恩公(康顏稱);(11)郭大俠(尊敬崇拜者或素日便是謹言慎行、拿捏有度者如李靖、秦瓊稱);(12)大俠(薑羽心稱);(13)郭旭揚(陌生人或一般關係人稱);(14)狗賊等(白清陌或敵人對手稱)。


  二、黃伊榕的稱謂:

  (1)榕兒(郭旭揚之後稱);(2)弟妹(洪一稱);(3)黃姑娘(郭旭揚之前稱——郭旭揚寫的時候我故意沒對黃伊榕用“小姐”這個稱謂,是我的個人喜好,因為我覺得“小姐”感覺比“姑娘”生分);(4)榕妹妹(李德謇稱);(5)榕姐姐(鐵夢箏稱);(6)小丫頭(周伯翁稱);(7)黃小姐(唐王府中人或一般熟的人稱);(8)黃伊榕(陌生人或一般關係人稱);(9)黃姐姐(薑羽心稱);(10)小美人(孟克稱);(11)小婊子/騷蹄子等(孟海公稱)(咳咳……);(12)醜婆娘(白清陌稱)。


  列舉了這麽多,我想說的是:我並不是閑得沒事做或者為了整得花裏胡哨的,才給這兩個男女主整了這麽多稱謂。而是——僅一個看似無關緊要、無傷大雅的“小稱謂”,其實體現出與“人”相關的好幾層含義:

  (1)代表了“稱呼者與被稱呼者的關係”(比如“旭揚”與“榕兒”)

  (2)反映出“稱呼者的性格特點”(比如愛給人起外號,而且怎麽講都講不聽的洪一)


  (3)影射出“稱呼者對被稱呼者的態度,以及稱呼者對自己的態度”(比如“郭少俠”和“郭大俠”,中間這個字雖說僅隻是一字之差,但其實我用起來是比較考究的。自覺自己身份比較卑微或低人一等的人,或者素日便是謹言慎行、拿捏有度的人,稱呼郭旭揚,我會讓他們用“大”字;而自持身份或者確實有一定身份或者內心自負等等情況的人,我會讓他們用“少”字。處在二十六歲這個年齡段的郭旭揚(古代的江湖),“郭少俠”與“郭大俠”,在我這裏,並不簡單隻是“稱呼者與被稱呼者的年齡問題”的單一的原因。且品一品,以鐵從雲的自負及散漫的個性,他如果說出:“郭大俠,我們又見麵了。”是不是感覺味兒就差了那麽一點兒了?)


  (4)小說中的角色想強調“稱呼者與被稱呼者的‘不同他人或更進一步’的關係”(比如洪一非要叫郭旭揚為“小白羊”,華敏敏給郭旭揚起了“憨大頭”的外號。在這一點上,我給我閨蜜起外號,也是這種感覺——那是屬於我和她們之間的親昵,不想也不允許他人使用這個獨有的外號。)

  (5)反映出“稱呼者的嗜好或生長環境等”(比如孟海公這滿腦子不幹不淨的人)


  (6)反映出“稱呼者與被稱呼者的熟識程度或熟識程度的轉變”(前者如薑羽心對郭黃二人的稱謂,後者如郭黃二人對彼此稱謂的轉變。)

  (7)反映出“稱呼者對被稱呼者的厭惡”(比如白清陌對郭黃二人的稱謂)。


  再舉一個例子。一句簡單的文字敘述:男C請女A一起吃飯。可以有以下幾種寫法:


  (1)A女士鞠了個躬:“C先生,很榮幸能與您共進晚餐!”


  (2)A妹紙揪著衣角,紅著臉:“C哥哥,你……這是要約我吃飯嗎?”


  (3)A美女食指挑著C帥哥的下巴,“記住:你是第八十九個說要請老娘吃飯的帥哥!”


  (4)……


  就女A而言,每一種寫法對應不同的人設,這其中就包含了她對男C的不同的“稱謂”。


  PS:嘛……其實我的“五星盲陣”是“五芒星陣”的山寨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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