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逍慕遙48:進去出不來的地方3
一曲彈畢,掌聲“嘩嘩”四起,短短一支曲子的時間竟然已聚集了這麽多人,陳強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靦腆地抓了抓後腦勺。
“陳經理,果真高手在民間呀!”
“有你在,早知道就直接找你上鏡了!”
“今天可終於露一手了!”
讚美聲絡繹不絕,仿佛自帶聚光燈。
陳強笑著放下大提琴,站起身,那笑容,燦爛陽光,帥氣的臉龐,笑得真誠又開心,沒一點矯揉造作,仿佛他真的全身心熱愛著大提琴,大提琴就是他的靈魂一樣。
秦天天真的看到了那個舉著獎杯的黑馬,這樣一個天賦少年,居然走了一條撲街的路,考試,求學,上班當白領……歲月這把殺豬刀,真的什麽豬都殺,殺完了全都一個模樣。想著想著,臉色也越來越難看了。
陳強帶著明媚的笑容走出人群,就像當年走下舞台,輕鬆、坦誠,沒想到人群的外麵,吃人女神正在等他。
秦天天的表情十分古怪,不滿、不甘、不開心,當然,所有情緒中,憤怒裹挾了一切。
陳強先是一愣,為什麽不滿,為什麽不甘,為什麽要不開心,為什麽要憤怒?惹不起………躲躲吧………陳強正欲調轉方向走開。
“站住!”秦天天喝道。
“………你幹嘛………”陳強開門見山地問。
“為什麽要放棄?”
“………什麽放棄?”陳強感到莫名其妙,他放棄什麽了?就算放棄什麽她也管不著呀。
“大提琴!”
“啊………我就是隨便試試的………”
“你胡說!”秦天天簡直勢如破竹。
“………”陳強就是那截企圖被破的竹子。
“學習大提琴的道路是漫長的,有無盡的山峰和無盡的汗水,有時甚至還有淚水,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每天從一個弓和一個音開始,從不放鬆。從小到大,要該根據身高和力量配換不同規格的琴和弓。大提琴沒有“格子”,音高、音低全憑耳朵。初學的時候,找音準都是件極折磨人的事。指法、姿勢、弓法更不簡單,特別是運弓,剛學琴時,拉出來的聲音真的很難聽,而且這個難聽的過程還很久……鋼琴有88個鍵,大提琴隻有四根弦,四根弦也要完成88個鍵能演奏出來的所有音符。各種音階真的很難拉,更加是智力的考驗有些音發音一樣但位置卻不一樣,在譜上可能是G音,但實際演奏時可能按的D弦上的某個位置……………”
秦天天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說得自己都呼吸不穩起伏不定,但依舊直勾勾地盯著陳強,她相信天才,但沒有汗水根本不會有天才,她不相信陳強真的如他說的隨便拉拉就拉成了黑馬。
陳強表情依舊輕鬆閑適,沒有一絲勝負心,沒有一點造作,清亮的眼中反倒流出濃厚的好奇:“你怎麽知道這麽多?你學過?”
“……………”秦天天瞪得眼睛冒火,他居然不記得她這個被他一舉擊敗的天才少女大提琴手,簡直就傲慢地令人咋舌。
“我小時候就開始學了,”陳強的話匣子特別容易開,立馬就侃侃而談起來,“六歲開始學大提琴,之前學了兩年鋼琴,我覺得先學鋼琴能打下比較好的基礎,這對後來的大提琴學習非常有益,你覺得呢?”
“……………”
誰要跟你討論這些細枝末節……
“你為什麽要放棄?”秦天天問。
“放棄?”陳強有些好奇,“你是說大提琴?”
秦天天點頭。
陳強笑著坦言道:“以前老師也這麽勸我,不過我也不想走音樂這條路,所以沒什麽放不放棄的,但我確實經常堅持動動手,免得手生了。”
“音樂這條路不好嗎?”
“好呀,隻是我不想而已,”陳強的坦誠讓人無話可說,“就像你,你是出自音樂世家的,你哥也走了這條路,你不是也另辟蹊徑了?”
陳強拿秦天天舉例,同時心裏暗暗好笑,她這個經紀人當得實在也不咋的,有名無實,大概她選的路就是當秦逍的小迷妹吧,哈哈。
“我…………”秦天天啞口無言,她並不是想放棄,隻是她沒走出他的陰影而已,她試圖努力過拚搏過,可當她努力想要在聚光燈下將他擊敗時,他卻飄飄然地離開了這個舞台,再也沒有出現過。這麽一想,勤勉的自己居然被他這樣“無所謂”的人打敗了,熱愛音樂的自己居然因為這樣一個“不想走音樂路”的人而困惑了這麽多年,不值,實在是不值,特別想生氣,卻又不知道該從何氣起……
秦天天皺巴著臉,表情晦澀難懂,著實讓陳強抹了把冷汗,他大概永遠也無法理解秦天天的挫敗曆程和低落的心境,畢竟他總是那麽優秀,不管做什麽都發狠了去做,雖然不問結果,但也不遺餘力。
當下的氣氛已然十分怪異,仿佛他欠了秦天天幾個億,且自己完全不知道什麽時候欠下的。
“咳咳……”陳強幹咳了兩聲,試圖打斷這種怪異的氣氛,“你看,天上有星星哎!”
秦天天僵屍一樣地抬頭看天,表情依舊怪異,好像陷在怪異裏完全無法自拔,仰頭一望,天上真的滿是星星,一閃一閃眨眼睛。
“真美!”陳強自言自語地感歎,星空就像一塊暗紗,大大小小、星羅棋布地撒滿了鑽石。
“我從沒見過這麽多星星。”秦天天似乎也被這美景帶動了一丟丟積極的情緒。
“時間過得真快,不知不覺就長大了,”陳強的話匣子打開後就越發嘮叨了,“一直以來,除了學習之外就是工作,總是想要取得更好的成績,在社會上更快地立足,每天都在忙忙碌碌,很早就起床,很晚才睡覺,已經不知道有多長時間沒能靜下心來好好的看一看外麵的天空了,當突然有時間看天空時,不知道為什麽,晚上的星星越來越少了。”
陳強說得頗有感觸,自己都被自己感動了。“也許星星已經應離我們越來越遠,所以我們看他們的時候並不是特別的清楚………”
秦天天則不以為然:“你傻呀……城市那麽燈火輝煌,各個都是不夜天,哪還能看到什麽星星…………”語氣間,又回到了原本傲嬌的那個秦天天。
陳強憨憨地笑了笑,道:“也對哦!”
秦天天望著星空琢磨了許久,人各有誌,無可厚非,好像應該是這麽個理兒。
——
阿兵一腳把秦逍踹下了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呼啦”一聲把車子開走,留下秦逍和遙遙四目相對,雙雙對這一波操作倍感震驚。
二人不免陷入尷尬。
“拍攝很順利!”遙遙率先化解尷尬。
“恩。”平靜無比的回應,之後就沒有下文了…………
再次陷入尷尬。
過了好久,久到遙遙已經習慣了這種尷尬時,秦逍突然開口道:“你,跟小虎認很熟?”如果遙遙不記得他不記得阿兵,為什麽單單記得小虎?
“啊?………”遙遙冷不丁地被問了一嘴,莫名地哭笑不得,這話頭起的好沒意思,勉強給個麵子吧………遙遙正眼看了看秦逍認真地表情,也認真地回答道:“我醒來時就認識Tigar了。”
“醒來?”
遙遙點頭,道:“老楊說,我之前一直昏迷,醒來時,身邊隻有老楊和Tigar,Tigar算是老楊的半個徒弟。”
“昏迷?為什麽會昏迷?”秦逍似乎有些緊張。
“………我也不知道,之前的事我都不記得了,老楊說是一場車禍。”
“車禍………”秦逍仿佛在自言自語,黑暗中臉色煞白,車禍是很久之前的車禍嗎,他認識的遙遙是在那場車禍之後,遙遙因為車禍變成了孤兒,可她現在說她已經不記得了,所以,她就是遙遙,而她與他共同的記憶已經全都沒有了嗎?
遙遙正琢磨著,秦逍看上去很正常,但沒想到是個小八卦,連她和Tigar的相識都要過問,她都還沒質問他們之間的過往呢,這事想想就不舒暢,秦逍和Tigar還有阿兵三人從小就認識,她不就像個傻子一樣圍著他們轉?
一不留神,隻聽一聲悶響,好像什麽重重地拍在了地上。
遙遙猛一轉身,隻見秦逍如同一樁無根之木,就這般直直地倒了下去。
秦逍暈倒了!
聊得好好地突然就倒?遙遙自問不是個喧嘩的女生,也不是個大驚小怪的性格,一時間竟楞柱了。
“哥!”不遠處傳來秦天天焦慮地聲音,不消一秒鍾,秦天天百米衝刺到遙遙麵前,大喊:“哥!你怎麽啦!”
遙遙這才定了定神,道:“他突然就暈倒了。”
秦天天惡狠狠地回瞪了一眼,一邊將秦逍的腦袋輕輕托起。
“怎麽了怎麽了?”後麵的陳強一路小跑跟了過來,什麽事能讓秦天天這種小淑女突然展開百米衝刺?再定睛一看,秦逍暈倒在沙海中,風徐徐出來,帶起沙粒翩翩,落在秦逍的發鬢、衣角,竟十分地淒美孤涼,如果一個人在荒郊野外,估計沒一會就被沙子給活埋了。
“醫療隊!醫療隊!有人暈倒了!”陳強當即轉身大喊。
醫療隊的同事們從四麵八方聚集而來,將他們幾人圍在中間,七嘴八舌,手忙腳亂。秦天天早已淚眼模糊,泣不成聲,卻依舊一聲一聲地呼喚著。在陳強的強有力的組織下,不一會兒擔架來了,秦逍被抬起放在擔架上,好像放的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個僵硬冰冷的物體,秦天天緊緊地陪在擔架邊,“嚶嚶嚶”地跟著走了。
遙遙看著他們的背影,覺得一切來得太快太突然,自己就像個旁觀者,看著秦逍倒下,看著秦逍被運走,看著一群人來了又走了,看著秦天天哭。不久之前,又是誰在跟她談論Tigar,是誰在詢問她的過去。一切都變得越來越遠………
陳強跟著走了一段,卻又停下腳步,回過身來,似乎朝遙遙這走回來,他的表情有些奇怪,有些擔憂,他好像在對遙遙說著什麽,可遙遙什麽也聽不見,隻覺得一陣低血壓般的眩暈,眼前變暗,視線中滲出很多小黑點,小黑點不斷擴大,然後徹底黑掉。遙遙的思緒依舊健在,正思考著可能自己也要暈倒了,下一秒突然就撤離了這個世界。另一個世界頃刻間鋪天蓋地而來,萬千沙粒天旋地轉般的湧了上來,仿佛置身沙海深處,又似隨風飄揚的蜂蝶群湧。雙腳竟如同柳絮一樣隨風搖晃毫無力氣,大腦如同漆黑的夜裏的一灘死水,沒有半點漣漪。
一切都向她撲來,將她掩埋。
滿天的星星,像黑夜裏一顆顆光閃閃、亮晶晶的夜明珠,天空就像無邊的海洋,海麵上閃著點點銀光。眼前混混亂亂的飄過了許許多多,漁船、大網、海浪、黑日,有的人穿著古樸的衣服,有的人卻穿的十分時髦,有的人坐著馬車,有的人開著跑車,形形色色,變化萬千。山川、河流、城池、車馬,均在腳下飄然略過,滄海桑田世事變遷,全都曆曆在目。
遙遙懷疑自己是否已經被架空到另一個空間裏了,眼前陌生的一切,但又隱隱地似曾相識。她懸浮在空中,遊蕩在這個虛幻又真實的空間裏,有一股氣息壓得她喘不過氣來,遙遙努力地邁開腿想要找到出口,卻怎麽找不到,這就像一個進去出不來的地方。
再下一個畫麵就是蒼白的天花板,耳邊是“滴滴”的儀器聲。醒過來了,醒的時候似乎還有點困意,遙遙怔怔地對著天花板望了好一會,反映了幾秒才明白過來,先前自己暈倒了………
“可算醒了!”
一旁傳來個文氣十足的聲音,語氣間又帶著些許調侃,又含了些恰到好處油滑,竟然洋溢出軟乎乎白噠噠的奶油的味道,眼前伸出一個腦袋,內斂靦腆,狹長的鳳眼,緊抿的薄唇。是阿兵。
“楊總,您可算醒了,秦逍暈倒不稀奇,怎麽您也跟著倒了……”阿兵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