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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遙遙40:日光之下

  暈倒的老人………………


  遙遙清淡地暼了眼陳強,


  陳強一臉陽光,滿是自豪,就像所有孩子炫耀自己的爸爸是英雄一樣充滿驕傲。隻可惜,遙遙從就被當做聖神的祭女,從就孤獨寂寞,並沒感受過這份驕傲。


  遙遙收回視線,又看向重症室裏,麵無表情。


  陳強有些意外,此時的遙遙平靜得讓人害怕。陳強跟著看了看重症室,聰明的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麽,明白了為什麽遙遙看上去那麽消沉,明白了為什麽他們會在醫院相遇。


  陳強有些不敢置信,暈倒的真的是遙遙的外公外婆,他們也有過一麵之緣,他記得遙遙的外婆笑得很慈祥。


  可是兩位老人同時暈倒的概率有多大?

  真的不是被撞了嗎?


  如果是被撞了,那罪魁禍首不就是他英雄一般的爸爸?


  陳強很想證明是自己想多了,他們在醫院的相遇隻是巧合,隻是剛好大家都在醫院而已。


  “該不會……”陳強別扭地支支吾吾,“暈倒的老人是……………”


  遙遙沒給出任何回答,如果大舅在這裏,估計要扯著陳強爸爸狂揍一頓了吧,大舅一定不相信兩個老人會同時暈倒,是個人都覺得這是一場正宗的車禍。


  但遙遙感覺到了,這也許是他。


  此時,陳強也有些手足無措,八成連他也無法相信暈倒的是兩個人,並且是同時暈倒,按正常的邏輯推斷,也許是其中一個暈倒了,另一個被撞了,或者就是兩人都被撞了。


  陳強的手揉搓著自己的褲子口袋,整個人都僵硬了,即便是個孩也是有自己的判斷和合乎常理的價值觀的,而同時,他也不願意相信一秒前還引以為傲的爸爸瞬間反轉成事故的凶手。


  陳強呆滯地站在重症室玻璃窗外,既不敢前進,也不敢後退,混沌卡在了喉嚨口,口舌冒煙,連一個字也不出來。


  “強強!”


  身後傳來了溫柔又淩厲的聲音。


  不用看都知道向他們走來的是陳媽媽,遙遙在住院期間多次領教了陳媽媽的厲害。


  陳強聽到媽媽的呼喚卻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投靠般地跑進媽媽的懷裏。


  “強強別亂跑,我們去爸爸那吧。”陳媽媽。


  陳強的正義之心似乎還無法接受現實,拉著陳媽媽走向遙遙,指著重症室裏的昏迷不醒的老人,問:“他們是被爸爸送來醫院的老人嗎?”


  陳媽媽掃了眼病床,拉了拉兒子,:“走吧,去看看爸爸,沒什麽我們就可以出院了。”


  陳強忽地甩開陳媽媽的手,質問:“當時有幾位老人暈倒了?”


  陳媽媽有些吃驚,兒子怎麽突然這樣難纏,大人之間的事本不想讓孩子知道太多。


  陳媽媽有些語塞,這才注意到邊上站這個悶不吭聲的女孩,仔細一看,這不是當初帶壞兒子的瘋孩嗎!

  難怪兒子又發神經了,一遇到這孩就不正常…………


  陳媽媽沒有回答兒子的問題,沒好氣地拉過陳強。


  而這種避而不答的態度在陳強眼裏等同於默認,默認而不敢承認。


  媽媽不敢認,所以爸爸是真的撞人了!

  陳強低著頭任由陳媽媽將他拖走,他不敢再看遙遙,羞愧,自責,尷尬,各種不明的情緒在胸口打轉,隻能任由媽媽將他帶走,離開現場是唯一的解脫。


  至始至終,遙遙隻字未,她沒什麽要的,甚至希望他們在大舅回來之前趕緊走,至於這場事故究竟是怎樣的,大舅一定會追回一個合理的解釋。


  而她,隻希望外公外婆能平安醒來。


  果然沒一會,大舅回來了,捧著熱騰騰的魚片粥和包子,招呼遙遙墊墊肚子。


  遙遙乖巧地吃了晚飯,卻聽大舅自言自語地怨恨道:“那些個沒良心的,明明撞了人了,居然就這麽輕飄飄地走了。”


  遙遙假裝聽不懂,隻低頭喝粥。


  遙遙一直守在重症室外,堅持要等外公外婆醒來,而老實巴交的大舅既然以“睡著了”為幌子,又實在坳不過遙遙,隻好也陪著一起等。


  護士們來來去去,有些與遙遙也算老熟人了,見著遙遙先是一樂,有趣的瘋子又來了,不禁湊上來打趣道:“妹妹,你又來啦,上次恢複得怎麽樣呀,這回是怎麽了?”


  遙遙甜甜地喊了聲:“姐姐好,”又搖搖頭:“我沒事,恢複得特別好!”


  護士姐姐摸著遙遙的頭真心覺得遙遙不發瘋時確實可愛又討喜,又看了看邊上的大舅,似是詢問“怎麽了,有沒有需要幫忙的”。


  大舅靦腆的朝重症室丟了個眼色,並未多言。


  護士也順著瞅了眼,突然明白過來,之前被120送來的急救原來是瘋子家的,現在這兩位老人都重度昏迷,什麽時候能醒都不準。哪,都瘋子是個災星,看來一點不假,先是父母沒了,現在連外公外婆也……簡直堪稱克命………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護士姐姐幹笑兩聲,聲稱忙得很,忙不迭地走開了。


  大舅輕輕地拍了拍遙遙的肩,好像是在安慰遙遙。


  而遙遙並不需要這樣的安慰。


  ————————


  大清早,一群人馬衝進重症室,再出來,又進去,好不壯觀,也挺熱鬧。


  大舅半依在門外休息長椅上,迷迷糊糊地還摸不清頭腦,遙遙靠在大舅身邊,也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


  大舅扶正了遙遙,晃晃悠悠地站起來,略微理了理發油的板寸頭,皺著眉頭看向重症室,這麽多醫生護士進進出出的,難道是病危?


  大舅焦慮地在外麵打轉,很想抓住一個白大褂問個明白,可白大褂們都很忙很專注,總不能因為他的好奇而耽誤了救治吧,隻好背著手更加焦慮地踱來踱去。倒是遙遙安安靜靜地坐在一邊,平靜地完全沒有生機,既不著急也不詢問,有種丟了魂的感覺。


  大概孩子還,什麽都不懂呢,亦或是還沒睡醒吧。


  大舅轉念一想,萬一有什麽不測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跟孩子解釋。


  大舅看著木呆呆的遙遙,微微歎了口氣。


  過了好一會,一個護士姐姐出來了,如釋負重地摘下口罩,露出了使般地笑容,:“情況不錯,已經醒過來了,各方麵體征良好,沒有外傷也沒有內傷,調理調理就可以出院了。”


  白衣使不愧是白衣使,傳中神仙的使者,是幸福和溫暖的象征。這不,傳來的都是喜訊。


  大舅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洋溢了滿臉的輕鬆,語無倫次地向護士道謝。


  護士姐姐指著了無生機的遙遙笑道:“瞧你們守了一夜,可把孩子類到了,一會就可以進去了。”


  大舅連連點頭,笑得合不攏嘴,又坐到遙遙旁邊,拍了拍遙遙,:“看到吧,外公外婆隻是睡著了,睡一晚就會醒的。”


  遙遙雙目無神地呆坐著,無動於衷,對外界充耳不聞。


  大舅看著孩子一晚上沒睡好,確實累了,想著兩老人福大命大終於醒來了,一定需要補充點食物,:“大舅去買吃的,遙遙想吃什麽?”


  遙遙依舊無動於衷,眼神呆滯。


  大舅又囑咐了幾句就樂嗬嗬地去買早點了。


  遙遙呆呆地看著忙碌的重症室。
——

  昨夜,醫院漸漸安靜下來,走道的燈也暗了下來,遙遙趁大舅睡熟後,偷偷進了重症室。


  外公外婆帶著吸氧麵具,一呼一吸,全在機器的控製下,而他們,緊閉著雙眼,真的像睡著了一樣。


  這種狀態大概就是現代科學中的植物人吧,就是與植物生存狀態相似的特殊的人體狀態。人體除了保留一些本能性能外(呼吸、心跳、血壓等),認知能力(包括對自己存在的認知力)已完全喪失,無任何主動活動,不可逆昏迷。人體沒有意識、知覺、思維等人類特有的高級神經活動,就連儀器測的腦電圖都呈雜散的波形。

  生命為何如此脆弱。


  生命確實很脆弱,但也是很堅強的,沒有人能想到明的自己會是什麽樣子。


  曆經滄桑,遙遙以為自己早已看透人情冷暖,事態炎涼,但在生命的誕生和逝去麵前,人所擁有的一切,親情,愛情,友情,甚至仇恨,在那一刻都沒有了色彩,沒有了任何意義,一切的一切都歸於虛無。曾經爭執,曾經歡喜,即便曾經品嚐過置疑、汙蔑、栽贓等各種人性的扭曲,都因為生命的失去而無任何意義。


  饒生命隻有一次。


  但生命又是如茨脆弱,當不測再一次擺在麵前時,遙遙的內心依舊為之一顫,依舊敬畏生命,依舊希冀能夠否極泰來。


  遙遙一手握住外公的手,一手握住外婆的手,黑暗中,她能感受到他們跳動的脈搏。不僅僅是脈搏,還有一股更渾厚的力量,就像生老病死那樣,冥冥中環繞在每個生命周圍。


  這股力量,她再熟悉不過。


  當年,她被巨浪拍下懸崖,正是這股力量保護了她,使她在災難後毫發無傷。


  這股力量,是他。


  遙遙閉上雙眼,靜靜地感受這股熟悉的氣息。他為什麽要傷害無辜的外公外婆,這不像他,曾經他為了挽回即將逝去的生命不惜將自己魂飛魄散,可現在卻是在試圖無故奪取他人性命。


  遙遙匯聚精神,口中低吟:

  “魂兮歸來!去君之恒幹,

  何為四方些?舍君之樂處,

  而離彼不祥些!


  魂兮歸來!東方不可以讬些。


  長人千仞,惟魂是索些。


  十日代出,流金鑠石些。


  彼皆習之,魂往必釋些。


  歸來兮!不可以讬些。


  魂兮歸來!南方不可以止些。


  雕題黑齒,得人肉以祀,以其骨為醢些。


  蝮蛇蓁蓁,封狐千裏些。


  雄虺九首,往來倏忽,吞人以益其心些。


  歸來兮!不可久淫些。


  魂兮歸來!西方之害,流沙千裏些。


  旋入雷淵,爢散而不可止些。


  幸而得脫,其外曠宇些。


  赤蟻若象,玄蜂若壺些。

  五穀不生,叢菅是食些。


  其土爛人,求水無所得些。


  彷徉無所倚,廣大無所極些。


  歸來兮!恐自遺賊些。


  魂兮歸來!北方不可以止些。


  增冰峨峨,飛雪千裏些。


  歸來兮!不可以久些。


  魂兮歸來!君無上些。


  虎豹九關,啄害下人些。


  一夫九首,拔木九千些。


  豺狼從目,往來侁侁些。


  懸人以嬉,投之深淵些。


  致命於帝,然後得瞑些。


  歸來!往恐危身些。


  魂魄歸來,無遠遙些。魂乎歸來,無東無西無南無北些。”


  這是一首古老的招魂咒,曾經村裏每每有人昏迷不醒,村民們總是會請神聖的祭女去為其招魂,借此安撫蠢蠢欲離的生靈。


  吟唱中,遙遙仿佛看到了他的影子,虛無縹緲,若隱若現。


  過去的遙遙從未真正見過他,可她卻能識得他,一直以來,遙遙以為是因為他的舍身相救,所以她總能認出他。可如今,遙遙突然意識到遠不是這樣簡單,這是一場輪回,眾生生死,在死亡後,靈魂的輪轉,像車輪一樣轉動不停,循環不已。


  遙遙終於明白了她作為一個枯魂卻能夠輾轉千萬年的因由,她在等他,不,確切地,是他在等她。


  等她償還。


  耳畔,仿佛有個聲音在告誡:


  “已有的事,後必再有;已行的事,後必再校日光之下,並無新事……”


  她與他,就像風托著候鳥飛翔卻又吹得令鳥兒慌張,就像雨滋養萬物生長卻也濕透萬物的衣裳。


  遙遙默默地低下頭,眼中罄著淚水,一切早已命中注定,也許不僅僅是她……


  遙遙看了看外公外婆睡著一般沉靜的臉,寫滿了歲月深深。


  生而為人,既然沒有辦法去預測未來,更無力控製未來,那眼下能做的僅僅是去做些有意義的事,對愛你的人更好一些,不要讓自己後悔。


  遙遙靜下心來,仔細地辨認著外公外婆的氣息,確實於他並無瓜葛。


  他等的是她,並不是外公外婆,這是神的召喚,所有的阻礙都將被清除,所以,她必須去他的身邊,接受她應有的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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