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逍逍15: 閻王不收
大媽的誇張表演又成功地引來了醫護人員的關懷。
一位護士扶著大媽離開了檢查室的走廊,來到大廳,大廳裏有很多很多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不是排隊掛號,就是排隊付費,醫院不論什麽時候都熱鬧非凡,隻是這熱鬧中夾雜著各種焦慮、不安和恐慌。
護士扶著大媽找了個開闊的地方坐下,好心安慰:“大媽,您別急,孩子暫時沒事,狀況比昨入院時好多了,現在隻是做個檢查而已,您別擔心。”
就是做檢查才擔心呀!檢查費多貴呀!既然已經好轉了,不如早點領回家吧!
大媽越想越憂慮,兩手撐著臉上的肉,整個人都蜷曲了起來。
試想,即便一個正常的家庭,若有一個人病得需要靠醫藥來維持,那拖垮一家也是指日可待了。
何況她隻是個孤兒院院長,她自個兒還得指著孤兒院的補貼過活,是絕無可能負擔一個長期病號的。
護士見大媽情緒低迷到失了心神,更加賣力的安撫:“大媽呀,孩子在醫院您盡管放心,我們一定好好照顧他,倒是大媽您,應該放寬心,不要想太多,免得孩子病著您也病了……”
嗬嗬,你讓我怎樣才能不要想太多……
站著話不腰疼……
老婆子我已經快成了負債包,等我負債累累出不起醫藥費時,你們還能這樣和顏悅色?
那毛子,年紀得了什麽怪病,老錢居然撿了這樣的坑貨回來,不僅把自己折進去了,還連累了我。
大媽覺得一個巨大的火坑就在她眼前晃來晃去,火坑裏的熊熊烈火不斷地冒著火星子蹦跳出來,發出“嘶啦嘶啦”的聲音。
大媽感到渾身大汗,但這汗不是熱的,卻是冷的,這大熱裏冷得她直發抖。
護士察覺了大媽的不對勁,扶住大媽問:“大媽,大媽,您沒事吧,大媽……”
大媽覺得耳邊的呼喚聲越來越遠,越來越飄渺,喉嚨裏好像有什麽堵著,令她無法呼吸,又像是心口壓著塊大石頭,悶得喘不上氣。
大媽覺得閻王正在朝她招手,不行,還不能去閻王殿,還有個女兒在等她呢,不論怎麽著也得看著女兒出嫁了才好。
大媽用盡力氣站起身,竭力要逃離閻王殿,可腳下一軟,“哐當”一聲倒地不省人事。
眼前的最後一幕是,護士妹妹和周圍諸多人蜂擁而上。
啊,我還不想去見閻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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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哪呀?
怎麽這樣安靜。
咦,手上被紮了什麽,怎麽有點疼。
身上也沒力氣,虛得發軟……
我,真的去見閻王了嗎……
如果睜開眼,是不是在閻王殿了?
大媽膽怯地緩緩眯縫起眼睛,明亮的光線竄進眼裏,好亮,不得不再次眯起眼。
閻王殿竟然跟堂一樣白花花的。
“大媽,您可算醒啦?”一個甜美的聲音傳來。
大媽猛地清醒過來,眼前是護士爽朗的笑顏。
我沒死!
謝謝地!
大媽感激地握住護士姐姐的手,就差熱淚盈眶了。
護士姐姐關切地給大媽遞上水,:“大媽,沒事啦,您是中暑了,這瓶水吊完再休息會就好。”
哦,原來隻是中暑。
大媽環視一圈,周圍半躺著不少掛水的人。
“這是急診的掛水室。”護士姐姐貼心地解釋。
“哦,好好,謝謝你呀!”大媽放下心來。果然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
那個逍逍呢?
有他這拖油瓶耗著,大媽保不齊會落得個背債的下場,真是讓人生不如死……
大媽“複活”的幸喜轉瞬間就涼涼了……
大媽苦著臉,低著頭,默默看著手臂上的軟針,想到自己那死去的丈夫和待嫁的女兒,悲傷不已,渾濁的老淚終於流了下來,不一會兒就糊了一臉。
老頭兒,你怎麽走得那樣早,想當年你日夜工作,真的是把一生都奉獻給隸位,結果呢,猝不及防早早地就去了,留下我們孤兒寡母,可怎麽活。
上麵看在你辛勞一生的份上,給咱母女安排了個孤兒院的活,本以為至少是個不愁吃不愁住的美差,還打算從牙縫裏擠出點嫁妝來,沒想到呀,竟然碰上個病號,這可怎麽辦,老爺是故意磨難的嗎……
大媽壓著嗓子痛哭流涕。
實在不行,隻能連夜跑路了吧……
等護士再次來到掛水室時,大媽已經成了一枚巨大的淚人,可把護士嚇了一跳,一邊幫大媽拆下軟針,一邊問:“大媽您還有哪不舒服嗎?”
大媽轉了轉手腕,嗚咽著搖搖頭。
唉,能什麽呢,下事唯生和死不能亂……
大媽萎靡地走出掛水室,其行動之慢堪稱舉步維艱。
護士姐姐在後麵急著喊:“大媽要不要再休息休息?”
休息?休息啥呀,沒時間休息,必須好好盤算盤算,得趕緊著手跑路了……
大媽越想越覺得生無可戀,更加可憐自己的女兒還沒出嫁就眼看著要跟著一塊背債,心中淒涼萬分。
大媽立在醫院大廳裏看著眼前來來往往的芸芸眾生,突然掩麵而泣不能自已。
周圍不少人都停下來圍觀,這位大媽究竟經曆了怎樣的生死離別,竟哭得這樣傷情。但即便同情也是無可奈何,生老病死乃人生必經之事,別無選擇,隻能去接受。
然而,大媽此時並沒有經曆生死離別,想當初老伴病逝時,也不見得這樣動容過。
大媽哭了挺久,周圍的人聚了又散了,卻又一束視線死死地鎖定了她。大媽抬起眼看了過去,一個可愛的女孩就站在她麵前不遠處,一動不動,冷冷地看著她。
女孩大約三四歲,圓圓的臉粉嫩討喜,一雙杏眼大大的水亮亮的,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大媽不禁心裏一陣唏噓,這孩的眼神古怪得很,怎麽不像別的孩子那樣懵懂無知,反而透著複雜的謎。
大媽仔細看去,咦,這不是昨無菌病房外瘋狂拍打玻璃的瘋丫頭嗎?她怎麽又來了?她盯著自己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