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遙遙14： 風停了，雨駐了，霧散了
遙遙滿腦子都是他，她巴不得立即鑽進無菌病房握住他的手。遙遙閉著眼幻想著就伸出了手，好像伸出手就能抓住他。然而，手裏卻捏著陳強臨走前硬塞給她的那張紙條。
遙遙翻身坐了起來，打開紙條看了看，上麵歪七扭柏寫著個地址，**路**樓**號，下麵還有個電話。
唉，陳強，你給張紙條又有什麽用呢？
這年頭炒房子換房子的那麽多，難道你家就不會搬家嗎……
屁孩能懂啥……
遙遙將紙條揉成個球，抬手瞄準了垃圾桶。
不不，屁孩也懂得很多，懂得感恩，懂得傷心，懂得世界上誰對他最好，懂得他該愛誰。
也許遙遙在陳強心裏真的有那麽重要，雖然陳強近期的苦難皆來自於遙遙，但也多半是他自覺自願的，怪不得別人。
不論怎樣，他們應該算是朋友了吧。
遙遙凝視著這兩行稚嫩的字，看了許久，才放在台子上抹平，折好，心地塞進口袋。
終究，沒舍得扔掉。
遙遙趴在床邊，望著遠遠的太陽，一點一點數著時間，期待著太陽快點下山，夜幕趕緊降臨。
終於，黑了，護士姐姐又開始發晚飯了，遙遙乖乖地坐好，漫不經心地吃完了晚飯，吃完了飯就早早地爬進被窩，假裝睡覺。而遙遙的思緒一刻不停地翻轉著，他還好嗎？吃飯了嗎？吃得慣醫院的飯菜嗎？現在是睡著還是醒著呢？
待來探望的家屬依次回家，病房裏越來越冷清，走道裏的人越來越少，一間間的燈黑了下去，最後連走道的燈光也暗下來了，遙遙知道，現在已是夜深人靜了。
遙遙的心越發激動了，她幾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咚咚”，“咚咚”……
她要去見他。
夜裏，遙遙躡手躡腳地出了病房，護士台的護士姐姐也趴在桌上睡著了，遙遙順利地溜出病房，一路下樓，偷偷地來到無菌病房。
玻璃窗裏，他正躺在病床上，的身軀顯得醫院狹的病床特別大。
他睡著了嗎。
遙遙沿著牆走到門口，門緊閉著，平時很少有人會進病房，連醫生護士進去都要穿無菌服。遙遙抬起手搭在門把手上，“哢嚓”一聲，門就開了。
遙遙慢慢地走了進去，一路凝視著他白淨的麵容，原來他是長這樣的，白嫩的皮膚，晶瑩地好似能滴出水來，長長的睫毛像個洋娃娃，翹翹的鼻梁，的嘴。
遙遙站在床邊，盯著他看了許久，好像要把他的容貌深深地刻進心裏一般。
遙遙多麽希望他能醒來，然後興奮地告訴他“我找到你了”！
遙遙退開床邊，視線依舊落在他身上，雙手舉，緩緩置於額前，低頭，躬身，行了一個很大很大的禮。口中低吟：
“卿雲爛兮唷。乣縵縵兮嗬。
日月光華唷。旦複旦兮嗬。
明明上唷。爛然星陳嗬。
日月光華唷。弘於一人嗬。
日月有常唷，星辰有行嗬。
四時從經唷，萬姓允誠嗬。
於予論樂唷，配之靈嗬。
遷於賢聖唷，莫不鹹聽嗬。
鼚乎鼓之唷，軒乎舞之嗬。
精華已竭唷，褰裳去之嗬。”
他睡得很沉很沉，並沒有任何反應。
遙遙走上前，輕輕地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這樣涼，涼得像冰冷的海水。
看呐，他睡得多麽平靜呀，連呼吸都那麽微弱。
沒錯，他確實虛弱極了，他的魂魄未齊，如果過於虛弱，不定又會魂飛魄散。
遙遙不禁一個寒顫，她不願再次見他魂飛魄散，她無法接受他再一次消失在她的眼前。
可是，她該如何做才能幫到他。
遙遙撫著他的手，一下，一下，好像在撫慰寶寶安睡，口中唱出悠揚的旋律：
“精靈啊，歸來！
寶貝呀，歸來！
鳥啊，歸來！
你不要害怕；
你不要疑惑；
你不要誤解；
你不要錯怪；
我仰望著把你誇耀；
我環繞著把你摟抱；
我抬手把你召喚；
我輕拍把你撫慰……”
這是一首古老的招魂歌，很久很久以前，在一個古老的海邊村落，當地的人們信奉當人昏死時，靈魂將化作鳥離開軀體飛走，因此，祭師必須心翼翼地用好言好語把它勸回來。
這是遙遙從就被教導的歌謠，曾經，她是祭神的女巫的後代，專門負責祭祀地，普渡亡靈，撫慰生魂。
吟唱各種祭曲是女巫的必備技能之一，凡女巫家族的祭女，都是嗓音最好的，畢竟唱歌給鬼神聽總不能找那些平庸的來惹惱了鬼神。
遙遙曾經的歌聲被稱為之音，清澈明亮，柔柔彌音卻能穿透九霄。如今雖然她已不再是她，但氣勢依舊，柔而有力，綿而藏堅。
但漂泊了這麽多年，隨著人類文化和科技的發展變遷，她也不再那麽堅信祭拜的力量了，月有陰晴圓缺，並不會因為人們的祈願就日日圓滿，但當人們麵對未知和困惑時，向神祈願依舊盛行，比如燒香拜佛算命之類，大概這是寄托心靈的最好的方式吧。
遙遙輕聲吟唱，希望他的魂魄能從歌聲中獲得力量。
一曲唱畢，遙遙垂眼，低下頭，在他的手背上印下虔誠的一吻。
願你的魂魄早日歸位。
遙遙在黑暗的病房裏默默地陪伴著他，時不時地跟他話：
“終於找到你了，你還認得我嗎？”
“以後我會保護你，直到你徹底恢複，好嗎？”
“我唱得好聽嗎，以後唱給你聽好不好？”
著著，遙遙的淚水已沾濕了衣襟。為了有朝一日的再會，她曾飄洋過海，翻下高山江湖，走過無數陌生的城市和村莊，跨越時間的長河，帶著絕望的心固執地堅持著她的希望，而今終於找到他了，千言萬語都無法訴盡這千萬年的等待。
她知道他是地靈氣匯聚所生，即便魂飛魄散，也有重生之時。當他重生時，也許她能助他一臂之力，報他舍命之恩。
所以，不論麵臨怎樣的結局，她都要找到他，守護他，不再讓他消失在漫碧浪裏，不再讓曾經的悲傷重演。
不惜山窮水盡，隻為尋君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