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皇宮野炊(1)
鳳景天未料我心思如此細密,氣急敗壞地道:“放肆!”
“早年臣妾尚幼時便說過,嶽府鋪張,錢財並非來源於正途。試問,皇朝天下,有何人家奴出行會隨身帶著大疊銀票,一出手便是上百兩銀子。有哪家小姐一出門便前呼後擁、著裝穿戴不是貢緞蠶絲便是江南名家織錦?如今嶽家違建證據確鑿,皇上不單不秉公懲處,還要捂著護著,知道的人以為皇上對貴妃一往情深、愛烏及烏;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皇上年紀輕輕就不辨是非、昏庸無能。”
一席話下來,鳳景天氣得連捏死我的心都有,怒氣衝天地咆哮:“朕容你掌管後宮不假,幾時輪到你染指國家政事!”
“不管皇上承認不承認,自古以來,後宮事件與朝政息息相關。既然皇上不想讓臣妾插手,也認為嶽家違建是國家政事,更從未下過召書賜地,那就請公事公辦,將此事交由滿堂朝臣明早上朝仔細議過。”我微笑著看向鳳景天,竟然發現他盛怒之下的雙眼還藏著些捉摸不透的信息。一旁站定的嶽子珊緊閉的嘴唇微微泛白。她一定知道,一旦這件事上了朝堂,將會牽出藤扯出瓜,嶽家隨時可能被各派勢力鬥垮!
“皇後到底想怎麽樣?”鳳景天伸出手臂半攬著嶽子珊,做出一副挺她到底的架勢。
“臣妾本來沒想過怎麽樣,是您和某些人逼臣妾出手!”我朝驚愕當中的秋艾招了招手,附在她耳朵上交待了幾句。秋艾先是一驚,緊接著跨進嶽子珊的寢室,捧著一條白綾走到我麵前。
我雙手撈過白綾,朝嶽子珊扔了過去。
嶽子珊大駭,直往鳳景天身後藏。鳳景天手掌一翻,白綾便飛落一旁的椅背上。“皇後大概是忘了手中權利是誰給的!”
“臣妾托您的福,這輩子對您感激不盡!”我揉搓著雙手,踱著步子,重新取回椅背上的白綾,走到鳳景天麵前,輕輕塞進他的手,並伸手拽出他身後的嶽子珊,瞪著雙眼陰陽怪氣地嚇唬她:“本宮的娘親在地府裏也會對你嶽家感激不盡的!”
嶽子珊縮回自己的手,有些結巴地道:“皇後娘娘恕罪,臣妾……臣妾……”
“來人,扶貴妃下去休息!”鳳景天緊盯著我,雙眼一眨也不眨地下令。“看來朕真是小看你了!”
“是不是小看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我看著鳳景天憋氣的樣子,轉身拉上秋艾,頂著他殺人似的眼光,長笑著穿出殿堂。
出了清心宮,走進內宮禦花園,秋艾緊張的情緒得以緩解,慌忙問我:“娘娘,您剛才這樣衝撞皇上,還賜貴妃娘娘白綾,真是嚇死奴婢了!”
“我不過嚇嚇貴妃而已!你擔心皇帝對我動手?”
“可不是麽,奴婢進宮有些年頭了,從來沒見過皇上氣紅過臉。”
“那我讓你一次性都見識見識不是挺好嗎?”我抽出隨身的絲巾,仔細擦了擦手心捏出的汗。“嶽家見天就整父親的黑材料,我要是不狠點,他們還當雲家是軟柿子。”
“娘娘——”秋艾心不在焉地喚我。
我察覺出不對,扭頭看她,發現她的注意力早就飛到禦花園另一頭去了。再定睛一看,一大群宮女正圍著池塘指指點點,便拉了秋艾大步走過去。“去看看!”
幾個眼尖的宮女見了我,當即要給我行禮。我示意她們先別出聲,輕輕扒開人群,湊到池塘邊上瞄了一眼。池塘裏站著個全身濕透的小宮女,頭發全貼在臉上,看不清長什麽樣。
“月心!”秋艾驚呼一聲,把我嚇了一跳。沒等我做出反應,她就翻過石欄杆,“咚”地一聲跳進池塘,奮力衝過去將月心抱在懷裏!
“有誰知道到底怎麽回事?”我半轉過身體,問身邊的宮女。
“稟皇後娘娘,她未經通傳就擅自進入內宮,被李尚宮知道了,罰她在錦鯉池裏思過兩個時辰。”一個宮女認出我,細聲細氣地道,好像很怕提及這個李尚宮。
周圍的宮女一聽是我,慌忙行禮,戰戰兢兢地跪了一地。
我抬了抬手,令眾人起身,又隨意點了幾個人協助秋艾將月心從池塘裏拉上來。那丫頭可能已經在池塘裏站了挺長時間,一上岸就癱軟在地,臉色差得嚇人,像隨時都可能昏過去。
秋艾憂心忡忡地望了望我,趕緊給月心捏手揉腳。
“你過來幫忙,和秋艾一起將小丫頭扶到本宮寢殿。”我指了指先前為我解惑的宮女,未料她臉色遲疑地指了指月心,吞吞吐吐地道:“娘娘,萬一李尚宮過來見不著她……奴婢……奴婢……”
我環顧四周,宮女們紛紛低頭。看樣子這個李尚宮是個厲害人物,我若不端個架子連一個小宮女都調不動,眸色一凜,便道:“本宮堂堂六宮之主,說的話難道還不如她一介尚宮?叫你去還不快去?”
那宮女見我動怒趕緊彎腰,聯手秋艾將月心架起來。
“你,還有你,馬上去通傳醫女到鳳雛宮,就說本宮病了,十萬火急。”我招手隨意點了兩個宮女。這回她們倒是識相,跑得飛快。
“好了,都快散了,各自己忙各自的去!”我揮手掃開其它好事宮女,跟在秋艾三人身後。
我們前腳剛回宮,這邊醫女也到了,給月心簡單診斷了一下,說她本來身體就弱,池水又過涼,導致受了寒,遂開了藥方回去煎藥了。
秋艾和秋葉幾個,七手八腳為月心換了幹淨衣服,讓她呆在宮女值夜的隔間裏休息。
我舒了一口氣,見先前幫忙送月心來的宮女還沒走,隨口一問:“你叫什麽名字?哪宮的?”
“奴婢蘇秀,原先伺候太淑妃。太淑妃搬到翠雀行宮後,讓奴婢留在宮內做了掌燈。”
“掌燈?”雖然穿越了多個年頭,我對鳳朝後宮女吏職位並不了解。
“就是每天負責後宮裏邊大大小小的宮燈照明。”
“嗯,我明白了。”我點點頭,回頭吩咐秋葉道:“去內殿取幾顆珍珠過來給蘇秀。”
“皇後娘娘,使不得……奴婢……”蘇秀直搖頭。
“珍珠是我賞你的,拿著便是。”我笑道:“李尚宮是個什麽來頭?我怎麽感覺你們怕她怕得要命?”
蘇秀將珍珠收入袖筒,麵有難色地道:“她……她的事奴婢確實知曉一二。她是宮裏的老人,在宮裏呆了不下二十年了,入宮前曾是嶽家家奴,後來服侍太後有功,升了尚宮。”
“怎麽個有功法?”
“奴婢……奴婢不敢說。”蘇秀忽地跪在我麵前,樣子怕極了。
“連你都知道的事,想來並不是什麽秘密。有何說不得的?再講了,我若有害你之心,大可直接找理由要了你的小命,犯得著跟你磨嘴皮子麽?”我軟硬兼施地道:“當然,你若是覺得我這個皇後隻是區區擺設,大可以不必理會我的問話。”
“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娘娘對奴婢親善,奴婢是知道的。隻是這事……”
“這事什麽?”
“這事事關太後娘娘……奴婢……”
“你別說,我還真就對太後娘娘感興趣。好多年前,還在秀書堂,我初見皇上的時候,就在想究竟什麽樣的人可以生出這樣的兒子來,恃才放曠、威逼利誘,還見死不救!”想起那時的稚氣,我倒是心裏生出起感慨,可如今都變了。“也真是奇了。按說,我也是嫁作皇上身為正宮娘娘,雖說日子不會太長,卻不該如此不招老人家待見,連個麵兒也沒見著。”
“娘娘尚在閨門時,大概就聽說過太後娘娘出身平民之家,容貌粗陋之類的故事吧!”
“嗯,對,都傳得繪聲繪色的。我倒是對她挺景仰的!以平民之身青雲直上,還穩坐後宮……這等氣魄絕不是一般女兒家當有的。”
“但後宮傳言,太後……多年前就已經……”她有些吞吐地道。
“已經什麽?”
“已經出家了!”
“什麽?”我驚聲道。
“所以……奴婢們私下都說皇上性格有些怪癖,都是因為少時沒能得到太後關愛。”蘇秀顫聲道。
“可是……不是聽說德妃娘娘也是出家了嗎?怎麽太後娘娘也出家了。”
“德妃娘娘……其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