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勢不兩立（一）

  起來說話吧！你找本相何事？”鳳辰逸抬眼看向林永奎。


  “大人可知城外七裏外有個賤民村？來回新州的途中都會經過。”


  鳳辰逸挑眉道：“賤民村？”


  “這是我們當地幾百年流傳下來的規矩，凡犯了罪之人，一家人都要被遷往此村，而且世代不能離此村，他們乃至他們的後代都被稱為賤民。”


  冉竹蹙了蹙眉，這樣的懲罰是不是太過了，一人犯錯，世世代代都要被稱為賤民，難道就不許人家改過麽。


  “這個賤民村怎麽了？”鳳辰逸道。


  “兩日前，村裏突然爆發疫情，此疫病極為凶猛，傳染迅速，染病者高燒不退，兩個時辰後便口吐白沫而亡。”林永奎沉聲道。


  “那麽，林大夫是否知道這是什麽病？可有辦法醫治？”


  “小人與幾名大夫自疫情爆發便留在村裏，可卻找不出病源，也無法救治，與小人同行的大夫裏已有一名被傳染而身亡。”林永奎痛心疾首地道。


  冉竹心頭一跳，問道：“林大夫，染病之人除了發高燒外，可是全身起紅斑？雙眼泛紅？”


  林永奎有些好奇地看向冉竹，道：“確是如此，這位小哥如何得知？難道曾見過這種病症？”


  “我……我怎麽可能見過，以前住的大雜院裏有一位很厲害的大夫,聽他說過此病,據說,一百多年前，荊國想吞並附近小國雍國，雍國雖小，兵將卻極為強悍，雙方久戰也未分出勝負。荊國得一巫士指點，抓了雍國軍隊的一個士兵，讓他服用了一種毒藥，又將他放回。此毒無色無味，人體剛開始也不會有任何不適的感覺。但一個時辰後，便會全身起紅斑，雙眼泛紅，高燒不退。更可怕的是，凡接觸他的人便會受到傳染，在短時間內便會屍橫遍地。小小的雍國便是這樣被滅。”冉竹曾聽師傅說過這件事，可她又怎能說出實情。


  在場所有的人聞言，無不臉色巨變。


  林永奎急聲道：“如果真如這位小哥所說，可見施毒者心機之深。賤民村的人也是人，而且此疫情若不控製，後果不堪設想，大人，請您立刻做主，派醫者共同前往商討。這位小哥也是否可以同往確認一下是否真是此病症。”


  冉竹剛想答應,卻聽鳳辰逸冷聲道：“不行！他也隻是道聽途說，去了也是無用。”


  駱楓神色凝重地看向鳳辰逸道：“大人，如林大夫所說，若不及時控製這疫病,後果不堪設想啊!”


  師爺王毅小聲嘀咕著:”這毒若真的有那麽厲害,即便派了人去，也隻是枉死幾條人命而已。”剛說完,便見鳳辰逸回頭,銳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嚇得縮了縮脖子,慌忙道:”大人莫怪,小人就是隨口一說.”

  鳳辰逸沉吟不語.

  林永奎急了，大膽地抬頭直視皇帝與鳳辰逸，道：“大人若真的不管此事，導致災情蔓延，大人難道就不怕身受其害麽？而且還會讓百姓們說當今皇上是昏君,所封的全是貪生怕死的奸臣。”


  “刷!”的一聲,墨軒將劍抽了出來,怒喝道：“你好大的膽啊，……”


  “不得無禮！”鳳辰逸輕斥道.

  林永奎對鳳辰逸重重磕頭，道：“小人心急，出言衝撞了大人,可小人也是救人心切,想必大人也是心胸寬廣之人,不會與小人計較,懇求大人盡快派人前往救援，那裏還有很多活潑可愛的孩子.”


  鳳辰逸並未看林永奎，而是看向了冉竹：“吳銘，你確定那位大夫真說了此病無藥可救？”


  冉竹喉頭一緊，啞聲道：“他確是如此說,但是人命關天，吳銘曾隨那位大夫也學了一些醫術,願意隨林大夫前往一試。”


  鳳辰逸目不轉睛地看向她:”吳銘還真是深藏不露嘛!會武功,會作對聯,還會醫術?”


  冉竹心一緊,糟了,他又開始懷疑她了,可是,救人要緊,她也顧不了這許多了,隻淡淡地道:”都是略懂皮毛而已.”


  鳳辰逸沒有再看她,沉默良久，對林永奎道：“你從疫病爆發起便一直留在賤民村？來此途中，可還曾見過其他人？”


  “小人一直在那兒想法救人，後來聽說丞相大人來了新州，便急忙趕了過來。途中哪裏還有時間見旁人。”


  冉竹心情複雜地望向鳳辰逸，從他這幾日的作為來看,他並非冷血無情的人，他應該會同意去救人吧？她看見他麵無表情地與墨軒低語著什麽,然後,墨軒走了出去.沒多久,便又回到了大廳,手上端著一杯茶水.

  “林大夫,趕路辛苦了,先喝杯水吧!”墨軒將手中茶水遞給林永奎,後者不疑有他,接過水杯一飲而盡.

  她看見林永奎突地瞪大了眼睛，張著口，說不出半個字，緩緩撲倒在了地上,瞬間氣絕.

  駱楓驚訝地看向鳳辰逸:”大人,這又是為何?”


  “他若不死,我們也許全都得死.”鳳辰逸緩緩道.

  冉竹憤怒地道:”原來大人竟是這般貪生怕死之輩,為了保住自己的命,竟就這樣害死了一名曾經救治過千萬條性命的大夫.”


  “吳銘,休得胡言,你以為相爺做這個決定容易麽?就算這個林大夫現在不死,他也許早已感染上疫病,遲些還是會死,為了不讓他死得那麽痛苦,相爺還.……”墨軒言語中極力維護著主子.

  “墨軒,本相做事,從不需要與人解釋,你不用與他們再多言.來人啊!將他的屍首和他剛進來時碰到過的東西全都燒了，抬他的屍體時注意將自己的手用布包上，不要直接接觸到屍體.”鳳辰逸神情自若地吩咐知府府中的侍衛.

  “是！”侍衛應和著，開始行動。


  “王師爺！”


  “在！”王毅臉色微白，有些顫抖地答道.

  “賤民村有多少人？”


  “共300餘人。”


  “你通知府中所有的侍衛立刻集合，將所有易燃的物件都帶上。讓他們前往賤民村，別讓任何人出村，否則格殺勿論。駱大人,讓你的侍衛迅速騎馬通知離此地最近的軍隊，調派弓箭手，天黑前在賤民村外集合。”


  “大人,可是……”駱楓遲疑著。


  “駱大人不願意?無妨.墨軒,你去!”鳳辰逸麵無表情地道.

  駱楓緊抿薄唇,似是心有不甘,卻又無計可施.

  冉竹聽見他有條不紊地調兵遣將，心裏升起一股寒意，他殺了那救人無數的大夫還不夠麽?現在又想做什麽？易燃的物品，弓箭手………恐懼倏地攫住了她的心。他這是要將賤民村焚毀麽？

  鳳辰逸吩咐好一切，便徑直向門外走去，冉竹揪住了他的衣袖，急切地道“大人，無論是何絕症，都會有人可以存活，且不說林大夫的事，賤民村裏也一定有人是未被傳染的，吳銘懇求大人，讓吳銘前往救治村民。”


  鳳辰逸轉頭，深邃的黑眸凝視著她，良久不作聲，就在她以為他被她說動會答應時，他將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離衣袖，緩緩地道：“吳銘，你是個聰明人，怎可如此婦人之見。”說完對門外的一名侍衛道：“吳銘怕血，你保護好他，不準他離開衙門半步。”


  “是！”侍衛應聲道。


  冉竹絕望地看著那冷然的背影，猛地跪在地上，嘶聲道：“大人，我求你，不要屠村，那裏麵還有孩子啊，他們是無辜的。”是她害了他們，若她不說出那個荊雍兩國交戰的事，他就不會害怕被傳染而殺林大夫，就不會下令屠村，她才是殺人凶手。


  鳳辰逸停下了腳步，回頭，低眸看向她，淡漠的口氣中透著堅定“他們必須死。”然後，轉身絕然地走出了衙門，走出了她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