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鴻門宴(二)
“娘娘謬讚了,那哪是什麽仙曲,不過就是俗世凡曲。今日太後壽宴,臣婦怎敢賣弄。"容詩涵道。
賢妃美目流轉,輕歎道:“哎!太後,看來夫人的曲子是隻為將軍一人獨奏,我們都沒這個耳福。"冉竹一直都在注意著母親,仔細聽他們的對話,見太後,皇後麵色微變,心中暗自為母親擔憂。
“臣婦並無此意。臣婦願為太後,皇後和各位娘娘奏上一曲。"容詩涵慌忙跪下,誠惶誠恐地道。
冉竹對母親心疼不已,卻又不能開口幫她。
皇後微笑道:“本宮前些日子,得到了一把名喚綠綺的古琴,音色極佳,還未曾有人彈奏過。本宮也不大懂音律,現在便贈予夫人罷。"身側的侍女取來古琴放在琴架上,容詩涵盈盈而拜“多謝皇後娘娘。”
款款走到古琴前坐下,微抬藕臂,露出纖細白晳的玉指,輕撫琴弦,悠揚的琴聲傾瀉而出,正是梅花三弄。一弄是千古月夜的花落花飛,二撥是九曲長欄的雁來雁回,三拂是三生石畔的高山流水。四周刹那變得靜悄悄,唯有那縷縷琴聲在空氣中緩緩流淌,迷醉人心。
琴音漸停,四周慕地響起一片掌聲,皇帝微微笑著讚道:“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將軍夫人果然是好琴藝。”
鳳辰逸轉頭看向冉竹,黑眸裏是若有似無的笑意,道:“將軍夫人彈的曲子,冉冉何時也能為為夫彈奏一曲?”
“噗!”剛入口的茶水被冉竹一口噴了出來,她連忙用袖掩口,將唇邊水漬擦幹淨,低聲道“奴婢身份卑微,哪裏敢真有相爺這個夫君。而且奴婢連娘親的五成琴藝都沒有,怎敢在相爺麵前賣弄。”
果不出所料,她的話才說完,那個男人就變了臉,轉過頭不再理她。冉竹兩眼望天,心中暗自嘀咕“老天爺啊!待會一定要讓三公主選這死狐狸為附馬,瞧他還敢不敢這麽霸道。”
“皇上,將軍夫人的琴聲如此動聽,臣妾想暫時留她在宮中向她學琴,學成以後,皇上便可以經常聽到如此美妙的琴聲了。”賢妃嬌聲道。
太後連連點頭道:“這個法子好,讓幾位公主都向將軍夫人學琴,她的琴聲可比那新請來的琴師彈奏得美妙多了。”
皇上笑道:“既然母後和愛妃都覺得這法子好,就這麽辦吧!將軍夫人,從即日起,你暫且留在宮中,待教會了幾位公主和朕的愛妃後再離去。”頓了頓,又道:“傳朕口諭,賜上官容氏錦緞十匹,珍珠五斛,瑪瑙五串,暫住錦月宮。”
容惜月身體微僵,隨即跪下謝恩:“臣婦叩謝皇上洪恩,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冉竹臉色心裏一緊,好個笑麵虎,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皇上多麽皇恩浩蕩。爹爹保家護國這麽多年,現如今在外與敵廝殺,他們在這錦衣玉食,歌舞升平,末了,還要誣陷爹爹通敵賣國,將娘留下來當人質。宮裏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娘親這般柔弱,怎麽熬得住。一定要將娘救出來。
三公主南宮清妍走近皇帝,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皇帝的目光落在鳳辰逸身上。
“鳳愛卿,朕記得你進宮做殿前侍衛隻有十八歲,僅僅一年的時間,因你才華出眾,文武雙全,朕便破格讓你做了丞相,算算年齡,你今年也已二十有三了吧?”皇帝若有所思地道。
鳳辰逸正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中玉盞,聽見皇帝的話,不慌不忙地將玉盞放在桌上,優雅起身,道:”這些年來,臣承蒙皇上厚愛,心中感激不盡.今年確實二十有三.”
皇帝的目光掃視過冉竹,道:”你身側的女子是你的侍妾吧?”
“正是!鈴兒聰明可愛,臣很喜歡她,她昨日說也想進宮看看,臣便將她帶了進來.”
皇帝眯了眯眼道:”嗯,你這個年紀有幾個侍妾也屬正常,可是正妻卻也是不可少的.妍兒方才與朕說,她非常傾慕鳳愛卿,有意招你為附馬,不知你意下如何?”
鳳辰逸淡淡一笑道:“公主的厚愛,真令下官受寵若驚,隻是現在前方戰事吃緊,下官身為丞相,應該先為皇上分憂,若在此時辦喜事,實在是不妥,不如等局勢穩定下來,我們再從長計議如何?”
這樣的回答出乎冉竹的意料之外,一直以為象他這樣精於玩弄權術之人是不會放棄如此好的向上攀升的機會.一國丞相再加上附馬的身份,前途無量啊,他竟然拒絕了,此人真是心機深沉,非常人能看懂啊!
這回答雖婉轉,但卻是拒絕了皇帝親賜的婚,皇帝一家子頓時黑了臉.南宮清妍怒氣衝衝地走到鳳辰逸麵前,生氣指了指冉竹道:”我堂堂龍曦國公主難道還配不上你一個丞相麽?你拒絕本宮是不是為了這個女人?本宮現在就要趕她出皇宮.”
“妍兒,休得胡鬧!”皇帝出聲喝道.一個公主竟在在宮宴上公然與別的女人爭男人,真是大失皇家顏麵.鳳辰逸依然是一副波瀾不驚的表情,還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公主誤會了,下官認為方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因為前方戰事吃緊,並非因為任何人.我們來日方長,公主難道連這點時間都不願意等麽?”
他的笑對南宮清妍便似有魔力般,她心頭的怒火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臉紅了紅,輕聲道:”好,本宮願意等你.”
冉竹撇了撇嘴,這刁蠻公主還真是夠白癡,被這死狐狸三言兩語就搞定了,看來就算她嫁了鳳辰逸,也不能將丞相府整得雞飛狗跳.
“你!...本宮不喜歡看到你,你馬上出宮.”南宮清妍還是將矛頭對準了冉竹.
冉竹正準備說話,兩道水柱突地從花圃中噴射而出,不偏不倚地對準了冉竹和南宮清妍.
“啊!”南宮清妍一聲尖叫,水從她頭上淋下,全身濕透.而冉竹被鳳辰逸眼疾手快地將她拉開推了出去,她隻除了背後被淋濕了一些以外,其餘都未被水濺濕,鳳辰逸卻因為推開了她,衣服也被水淋濕.
“草民一時疏忽,本是想在花圃中設計了一點小花樣,以供太後在壽宴上開心一笑,卻不曾想到機關失靈,致使公主與丞相受累,請皇上治罪.”溫子然走上前跪在了地上.
“你....你....來人啊!給本宮將這人拖出去斬了.”南宮清妍氣急敗壞地叫道.
“妍兒,休得胡鬧,今兒可是太後的壽辰,怎可見血.又不是什麽大事,衣服濕了,去換一件即可。”皇後的眸光掃了一眼溫子然,淡淡出聲,聲音雖不大,卻不容人反駁.
“母後....”南宮清妍跺了跺腳.
“好了,方才說的招附馬之事,鳳丞相若因國事暫時不想成親也無妨,先擇日與妍兒訂親吧!等前方戰事平定,再成親.”皇後緩緩說道.
冉竹暗自打量皇後,她容貌並不出眾,眉宇間有著淡淡的威懾力,目光狡黠,一看便知道是個狠角色.
南宮清妍聞言,含羞地看了一眼鳳辰逸,不再說話.乖乖地任由宮女扶她回去換衣服.
鳳辰逸卻並不答話,仿佛皇後說的話與他無關.皇後卻也並不介意,隻淡淡地對皇帝道:”皇上,時辰不早了,宴席開始吧!”
皇帝點了點頭,對身邊內侍低語了幾句,又轉頭看向仍跪在中間的溫子然道:”溫子然是吧!方才之事是你無心之失,今日又是太後壽宴,太後向來仁慈,朕賜你無罪.”
“謝皇上!”溫子然起身退回了座位.他抬頭似是不經意地看了冉竹一眼.她突然明白,方才他隻是看不慣南宮清妍那樣對她,所以想替她整治南宮清妍.可是,那水差一點也淋濕她了呀!而且若她真被水從頭淋到腳,她臉上的易容也會被水衝掉,顯露她的真容.皇上可是見過她的呀!真不敢想象,她若被人發現並未嫁入車月國,會有怎樣的後果.心沒來由得一緊,溫子然真的是在幫她麽?
一場風波就這樣過去了,在風平浪靜,談笑風生的表麵中似乎被人淡忘。
天色,一點點暗下來,月光,柔柔的,傾瀉而下。美味佳肴已上桌,空氣中食香盈動,酒香撲鼻,人們笑語喧揚,推杯換盞。
悠揚的簫聲響起,一白衣女子踏月而來,毫無瑕疵的臉龐美麗絕倫,一雙銀色的眼眸如月下一河瀲灩的水,雲袖輕擺,纖腰慢擰,隨著簫音舞動曼妙身姿,似是一隻蝴蝶翩翩飛舞,又似月下嫦娥欲奔月而去。一名侍女手持玉盤悄悄立於場上,白衣女子突地輕輕一躍,足尖輕點於小小玉盤之中,繼續著那令人迷醉的舞姿,而那名侍女卻絲毫不見費力。
“淩波踏月!”席間不知誰驚呼了一聲。
十七年前,這支舞由封城一家最大的歌舞坊中一名叫玉紫汐的女子獨創,舞者身輕如燕,可於人的手掌上跳舞,據說要花重金才能看到這美妙的舞蹈,故而見識過的人並不多,後來那歌舞坊起了一場大火,這舞也就隨著那美麗女子的失蹤而失傳,那風華絕代的舞姿也就隻存在於當年見過這舞的少之又少的人的津津樂道中。
坐在龍椅上的皇帝神色巨變,竟緩緩站起,向白衣女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