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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人心叵測的好處

  見傷了女主人,奴婢們大駭,紛紛扔了手中麻繩,匍匐在地瑟瑟發抖。


  按照正常的邏輯,他們中至少有一人得被主人打死,方才能震懾這樣的忤逆行徑。


  馮玄心疼地叫了一聲,捧起石蘆兒的臉,看了一會,突然笑出了聲。


  “都叫你小心了!”


  石蘆兒可憐巴巴看著自家郎君,那委屈就別提了。


  “這繩陣看似簡單,實則變化不可估測,若非能做到身在意先,進去隻有挨打的份,想當初我在叔父手下吃過多少苦頭,否則你以為我敢輕易用這繩陣練功麽?”


  這話說到了點子上,石蘆兒向來要強,且也下意識覺得馮玄修為不如自己,連他都能在繩陣中進退自如,自己當然也行,哪知道這繩陣竟如此詭異難測。


  但回過頭一想,以馮玄的修為,想必當初用這種方法練功時,遠不像他口中這般輕鬆,挨的打也不知有多少。


  曾祖父也真是狠心呐!

  想到這裏,石蘆兒不由心疼,她雙手捧著馮玄臉頰,眼眶有些發紅。


  馮玄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想,笑了笑,安慰道:“好啦,都過去啦,若非當初吃的苦,我哪有今天這樣的修為。”


  “你們倆有完沒完?”廊廡下,何任之的表情十分酸澀,“是忘了還有我在這裏麽?”


  “你又看不到你酸什麽酸?”馮玄反駁道。


  “你們兩個的丹田靠那麽近,氣息又那般迷亂,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幹什麽?”


  “去你的!”馮玄大窘,放開自家夫人,轉身卻見到奴婢們趴了一地。


  “你們在作甚?”


  “奴……奴等傷了大娘子……該……該死!”


  “什麽!”院外傳來一聲震怒的呼喝,別館管事闖了進來,隻見他須發皆張,怒不可遏,仿若奴婢們傷到的不是石蘆兒,是他親娘。


  “爾等惡奴,是不知道死字怎麽寫麽!”


  他挽起袖子,就要對地上的奴婢們揮以老拳,卻被馮玄一把拉住。


  “且住,我都還沒說話,你急什麽?”


  “還有你們,都起來吧。”


  奴婢們麵麵相覷,不敢起身。


  “起來!”馮玄瞪眼喝道。


  奴婢們這才猶豫著從地上爬起。


  “方才誰的繩子打中我家夫人了?”


  眾奴麵色皆變,眼目餘光卻瞥向了一名壯碩的仆婦。


  那仆婦麵色慘白,眼神灰敗,宛若將死之人。


  馮玄笑了笑,走到仆婦跟前,道:“還記得我方才說過的話麽?”


  仆婦此刻六神無主,哪還記得什麽話,她點點頭又搖搖頭,嘴裏隻管念叨:“奴該死奴該死……”


  “該什麽死,該賞。”馮玄轉頭衝屋裏大喊,“天佑,與我取兩百錢來。”


  一眾奴婢大為驚愕,直愣愣看著馮玄;那仆婦一張大嘴裏能塞進兩個鵝蛋,她久久地看著馮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隻是渾濁的眼中,淌下兩行清淚。


  “郎君,這般……”那管事沒看明白,剛想說話,卻被馮玄瞪了一眼。


  “我方才讓他們助我練功,事先就已言明,能打中我的賞五百錢。”


  此時宋天佑將一大串銅錢提了出來,氣鼓鼓地扔到仆婦手中。


  “小先生真是敗家。”說完話便恨恨地走了。


  “喏,這次隻打中我家夫人,給你打個四折,打中我才有五百錢,繼續。”說完也不管那管事,吆喝這奴婢撿起繩頭。


  “郎君,這……”


  “你要有事就去忙吧,我家夫人三品修為,你當他們真能傷了她?”馮玄將管事推出門去。


  練功繼續,這下奴婢們吃了定心丸,知道真的可以拿錢,而且這位郎君看著年紀輕輕,卻不是那種苛厲的主人,也讓他們心存感激,甩起繩子來更加賣力。


  可惜,馮玄的青雲步已有火候,二十根繩子的繩陣隻能讓他保持狀態,他稍微認真點就別想打中他,所以一上午下來,竟是再無一人能拿到賞錢。


  那名以為自己死定了的仆婦,成了最大的贏家。


  不過事後,馮玄仍是一人賞了十錢做他們的辛苦費。


  對這些賣身為奴,從未拿過工錢的奴婢而言,十錢已是很大一筆數目。


  石蘆兒給那名仆婦放了假,讓她悄悄出莊,將兩百錢拿回家交給家人——像他們這樣的奴婢,這麽大一筆錢在身邊鐵定留不住,到頭來仍會被管事給搶走。


  馮玄做事但憑興致,這點上卻不如石蘆兒仔細了。


  “若是管事問起來,隻說是我們命你這般做的,想來他還不敢找你麻煩。”


  仆婦千恩萬謝地去了,轉過身,石蘆兒便神色不善地瞪著馮玄。


  “阿姐這是……”馮玄膽怯,就要找借口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我也要練。”石蘆兒道。


  “嗯?”


  “我也要練繩陣。”


  “還有我。”宋天佑也竄了出來。


  母女倆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她們也想用這樣的方法來練功,因為好處不言而喻:進步快。馮玄練了一月不到就能在山下與蕭賾打個有來有回,足以說明問題。


  母女倆會的窈冥訣乃是障形斂息一類的法術,算不得身法,不過《玄黃訣》中有一門精妙無比的身法,名為“霜痕”,以繩陣練習當無不妥。


  隻是……


  “天佑你會身法麽?”


  “我亦是地字部門下行走,怎地不會。”


  宋天佑與石蘆兒一樣,都身兼兩職,既是地字部門下,又是天字部門下,隻是她不似石蘆兒乃是第五行者傳人,是故隻能獲傳一門《玄黃訣》中武學,便是霜痕。


  這其中看得出來石蘆兒對這個養女的維護,她並未將《玄黃訣》中那些與人搏命的絕技傳授給宋天佑,教的都是逃命的絕技。


  話都說到這份上,馮玄若不肯讓她們練習繩陣,怕是沒什麽好果子吃,於是下午的時候,他們便沒有出門,而是召來奴婢,給母女倆練簡化版的繩陣。


  起步隻是三五根繩子,但依然逼得母女倆手忙腳亂。


  這很不可思議,因為那些奴婢隻是普通人,繩子也比早上時稀疏很多,以石蘆兒三品修為,竟沒辦法在繩陣中縱橫自如。


  “關竅在人上。”“看”了一整天,何任之終於想明白了。


  “我讓他們按自己的想法甩繩子,便是誰都預料不到下一次繩子將會落向何處。”


  “這是人心善變的道理。”何任之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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