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臨別語
一夜春雨，碧空洗淨，晨曦初現，江山如黛。
後山崖頂，眾人正依依作別。
諸葛夫妻必須盡快趕上自己的車隊，以免蕭道成起疑之後命人攔下車隊檢查。而慧心則是受馮玄請托，北上安排一些事情——他發了大願要保護馮玄，如今馮玄尚未脫困，他自然不會離他而去。
“你聽我一句話，你與能達成親十數載，膝下尚無半男，此前興許是因你真元紊亂的緣故，但如今無礙，應當早早添丁，否則你在諸葛家不太好說話。”石蘆兒將劉鳳子拉到一旁說悄悄話。
新婦與新婦，倒也說不出什麽花樣來，來來去去都是那些。
“我……我自是明白的。”劉鳳子平常威風八麵大殺四方，但一說到這個話題便扭扭捏捏，滿是小女兒態。
她怎好說她與郎君甚是勤奮，然則生孩子這種事，並非勤奮就有收獲的。
“我家郎君說，但凡武侯一係，皆子嗣艱難，人丁不旺，多半與《武侯奇門》有關，此書奪天之造化，興許是遭了天忌。”
“他也這般說，這百年來，若非建安伯一係撐著，武侯一係早已絕嗣。”
“所以呀，你們早早誕下子嗣，才是最要緊的事。”
“可……那也並非一蹴而就。”
……
“此後你有何打算？”
另一邊，諸葛也與馮玄聊了很久。
“生兒子。”
果然，男人與男人，也說不出什麽花樣來。
“話說，你們三元觀的道士，就沒一個成過親的？”
“自然有的，隻是入觀之後，他們便不再與家人聯係了，倒是每年有不少人來觀裏看他們。”
“噫，這麽說……”
“知道你想說什麽，三元觀中，自然也有不少人出身勢家大族，但都是旁支庶出，說不上什麽話，那點香火情分，在他們走後就沒了。”
“那看來此後就隻有我顧著你了。”
“你別惹事上身，皇帝在三元觀吃了個暗虧，定然不會就此罷休，哪怕知道我沒有《原始武經》，也不願看見我活得好。”
“那倒是，皇族的人向來心眼兒小。”
“我們還是說說生孩子這事吧，你就不著急麽？”馮玄把話題切了回來。
“急有什麽用。”
“這給你。”馮玄掏出一冊書來，遞給諸葛。
“生兒子秘籍？”諸葛驚道。
“屁，這裏麵有一道咒訣，破《武侯奇門》詛咒的。”
“你怎知道《武侯奇門》有詛咒！”諸葛更驚。
“你忘了我師父曾點評過你？”馮玄將書塞他懷裏，“拿著，別囉嗦。”
……
諸葛夫妻雖帶著自己的目的而來，但這段時間為馮玄做過這麽多事情，彼此早已視為至交，而這一別，也不知何時能見了。
劉鳳子修煉《玄黃武經》，雖已至一品聖人境，性情卻越發率真，自與石蘆兒傳功之後，不知是否因氣脈交融的緣故，竟真的將大她三歲的石蘆兒當做姊姊一般。
她自小與母親相依為命，雖說不上孤獨，但苦日子過得不少，如今有個如姊姊一般的人整日喝她罵她，她反倒覺得心裏溫暖，一時間也難以割舍。
就這樣期期艾艾地送別半個時辰，倒是陳甫看不下去了，半趕著讓諸葛夫妻下山。
“馮守一。”諸葛遠遠地站在一棵矮鬆下，揮了揮拂塵，大聲道，“別死啊！”
“快滾！”馮玄使勁兒揮著手臂，鼻子有些發酸。
“實在撐不下去就反了吧。”諸葛大笑三聲，攜劉鳳子飛下了後山懸崖。
馮玄摸了摸自己後腦勺，心想我這也沒反骨啊，為何都叫我反？
回頭想想，倒不是他長得像反賊，而是無論此次能否與朝廷和解，他都算得罪劉駿了，而在如今的宋國，得罪劉駿的下場，已經有無數皇族子弟與輔政大臣滿門的腦袋做出了足夠的詮釋。
除了反，好像別無他途。
……
蕭道成搬開最後一片石板，看著已在頭頂正中的太陽，總算鬆了口氣。檀僧信的法子，終究起了些作用。
檀僧信此次前來益州相助，陛下賜了宮中一件秘寶給他，專門針對護觀大陣那種殺傷力強大的陣法，但沒想到護觀大陣還沒來得及破，便出現一連串變故，導致他們首先要麵對的，變成了守山大陣這種迷障陣法，也讓陛下賜予的秘寶失去了作用。
檀僧信不擅奇門，於迷障法陣也沒有徹底破解之法，但好在，他瞧出了這類法陣的原理，命人破壞上山主道，果然便讓彌漫山中的迷霧迅速消散，到了這個時候，已能看見天空了。
雖然法陣仍然沒破，但總算目能及遠，找起人來也就方便了很多，沒過多久，他們就與好幾隊百人以上的隊伍會合，蕭賾與沈攸之均在其中。
讓士卒們安營後，蕭道成便同幾人商量起眼前的局麵來，檀僧信認為三元觀眾道士已然離世，馮玄又實力低微，這守山大陣就算再厲害也必不能持久，他斷定最多數日便會因元氣耗竭而再次關閉，所以他的法子，仍是繼續以佛門秘法與大陣搶奪山上的天地元氣，以促使大陣盡快關閉。
蕭道成自然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唯有寄希望於此，眼下山上散落著四千士卒，找不到原本的營地，沒有糧食，若是幾天時間沒有吃的，必然生亂。
好在薑道禮遠在數百裏外，以山地行軍的速度，他至少要五日後方才能回來。
檀僧信召集門下作法，蕭道成則分派人手四處探路，還是按照之前的辦法，探出一段做好標記，之後選擇一個方向再繼續探索。
眼看得日頭漸漸偏西，他們前後探出不過兩三裏地，而兩天沒吃東西的士卒們，已開始有了怨言。
蕭道成看在眼裏，下令這天不再外出探路，讓士卒回到臨時營地，他則跟沈攸之、蕭賾三人輕裝簡行，帶著符文，向山上做一次冒險。
就在這時，他們聽到了山中傳來的奇怪聲響。
若是放在平時，這聲響很正常，因為平日在臥龍山中，幾乎每刻都能聽見這聲響，但自從大陣開啟以來，已足足兩天沒聽到過了。
那是山腰瀑布的水流聲。
大陣，便在此刻，關了！
蕭道成看向檀僧信，發現檀僧信也正在看著他，兩人眼中都有驚疑之色。
還沒等他們開口，山下，便傳來隆隆馬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