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天下運（一）
三元觀這天裏熱鬧非凡，這不僅因為陳甫得以一家團圓，還因為大家夥默認的，三元觀的女主人平安出關了。
從山洞中出來後，劉鳳子完全變了個模樣，奇醜無比的她變得美豔動人不可方物，諸葛先生說這其實就是她本來的樣子，隻是因為真氣混亂，每日一變，白天時看見的大多是她的醜樣子，而今總算徹底解決了這個問題。
那邊諸葛先生美得冒泡，這邊劉鳳子卻悶悶不樂。
“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以前的樣子？”她追著諸葛先生問。
“哪有，卿什麽樣子我都喜歡。”諸葛先生經驗何其豐富，此時當然不會作死。
“我境界掉了。”
“沒事，以後我保護卿。”
“你是不是挺高興？”
“怎麽會？”
“以後我打不過你了。”
“瞧你說的，你打我的時候未必我還會還手？”
“那要試試才知道。”
整整半天，夫妻二人房中都有不間斷的慘叫聲傳出，聽得眾人無不惻隱之心大動，就連佛心通明，萬物不縈於懷的慧心都時不時皺一皺眉頭。
幾家歡喜幾家愁，馮玄這邊，卻是樂得找不到北。
因為宋蘆兒竟從五品一躍而至三品，簡直是亙古未有的奇跡。
傳功這種事江湖上一直都有傳說，但其實，正常情況下兩個人之間根本不可能互相傳功，那都是混的不咋樣的江湖人士自我安慰的說法而已，但劉鳳子與宋蘆兒不同，因為他們不僅修煉同一門武功，還都因這門武功太過霸道而無法完全駕馭。
換句話說，他們體內的功力，其實大部分都是自由屬性的，換誰都一樣。而最主要的因素，是當真元在她們倆身體裏來回流轉時，旁邊還有另一個修煉了完全相克功法的超級高手為她們護法。
這樣的天時地利人和之下，她們倆才能互相傳功，一般人哪會碰上這種奇遇。
不過，宋蘆兒悄悄告訴馮玄，其實那個法子並沒有前輩說的那麽凶險，她估計石中人那麽說是為了讓諸葛先生夫妻欠馮玄一個大人情。
馮玄把這話藏進了心底，他不是那種挾恩圖報的人。
這天傍晚時分，馮玄與宋蘆兒撇開眾人，進了山洞，打算當麵跟石中人道謝，可等他們來到石窟，卻發現找不到石中人。
這種事過去十幾年從未發生過，從前馮玄進入洞窟，就算石中人不在，叫幾聲也就出來了，可他與宋蘆兒在洞窟中喚了一個時辰，石中人仍是沒有出現。
叔父難道已經走了？
盡管知道這是早晚的事情，想到這點馮玄仍舊神傷。
就在他準備回去找慧心來看看火途之中是否仍有亡魂存在時，石中人終於從黑暗中現身出來。
看到他出現那一刻，馮玄差點哭鼻子。
“大好男兒哭什麽哭，給我憋回去！”石中人叱道。
“我找到個地方，在那裏給你準備些東西。”石中人的神色依舊淡然，眼中卻也有些傷感。
“您……能走了？”
問出這個問題前，馮玄猶豫了片刻，他其實並不想知道答案。
“我走與不走，你都得獨自麵對這個世界。”石中人的話模棱兩可，但馮玄聽出了弦外之音。
“何時的事？”
“那晚，兩個小和尚闖了進來，我沒殺人，卻讓兩個小和尚都有所悟。”
“這就是師父說的放下屠刀麽？”
當年，馮玄曾追問鬆陽子，石中人要怎樣才得解脫，鬆陽子告訴他，需得悟出真正的“放下屠刀”。
佛門也喜歡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但其實，要悟出真正的“放下屠刀”何其艱難，石中人悟了一百多年，慧仁得他無意中點化，仍在參悟的過程中。
“殺與不殺，皆是一念。”石中人道。
“其實，我等了一百多年的機緣，十五年前便已出現。”他看著馮玄，忽而一笑，“那便是你呀小阿奴。”
“我？”
“我現在才想明白，那時你才兩歲，鬆陽子何以便帶你來這洞中，我的今日，其實那時便已注定。”
“叔父……”
“我與那邊的人說，須得容我一些時日，因為我還未了結這塵世的緣。”石中人道，“其實，是我還沒想明白你為何會出現。”
“您方才豈非已經說了？”
“我說的是我的機緣，可你的機緣是什麽，我至兩日前方才想明白。”
“我的……機緣？”
“我給你準備了一些東西，興許將來用得著。”
石中人召喚馮玄與宋蘆兒上前，拂袖在石桌上揮過，那張四圍的大石桌上，便出現了一塊玉牌和一個木匣。
那玉牌不似如今流行的藍田玉抑或岫玉，白膩得不似天然，但若仔細看，會察覺到其中有雲霧一樣的東西在流動。
這不是普通玉牌，定然是法器一類的東西。
“此乃《原始武經》。”石中人淡淡地道。
《原始武經》竟藏在一塊玉牌裏！！！
“武功一道不知起源於何時，卻是凡人能與神聖並肩的唯一依仗，但武道終究隻是修命不修性的東西，非大道所在，過於依賴，隻會墮入歧途，難成正果。”
石中人言簡意賅，卻是在提醒馮玄不可過度依賴武力，這天地，終究是道的產物，奉道而行才是根本。
馮玄知道這或許是他最後一次聆聽石中人的教誨，恨不得把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刻進腦子裏。
“《武經》所載功法，為《伏波經》，其運用之法有五，亦可看做五種絕學，另有兵法一部，百工之術一部，齊民之術一部，法典一部，乃王道之學。”
“《原始武經》乃是水字部的最高經典。”
……
馮玄拋開所有情緒與心思，全神貫注地記憶著石中人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這不僅僅是因為石中人即將離開這個世界，還因為他意識到，石中人正在對他講述的，是整個九州最大的秘密，亦是最本源的根基。
傳承久遠的經書，古老的門派，華夏數千年的淵源從石中人口中娓娓道來，大多是馮玄從未聽過甚至想都沒想到過的，但馮玄以之與過往曆史、傳說乃至神話印證，竟無一不中。
石中人描述的，聽似另一個世界，但其實，它就隱藏在這個世界之下，時時刻刻都在影響著九州的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