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尋龍司
隻見宗綺緩緩放下古琴，從懷中掏出一塊翠綠玉牌。玉牌上刻著一頭麵目猙獰的盤龍，中間是一個陽刻的小篆：敕。
劉鳳子眼神一凝，“你是朝廷的人？”
宗綺一笑，轉過玉牌背麵，那上麵又有兩個篆字：尋龍。
屋內眾人盡皆一驚。
“尋龍司，好大的來頭。”諸葛先生沉聲道。
“這牌對常人無用，因為沒人知道尋龍司究竟是什麽。”宗綺見兩人頗為忌憚，不由有些得意，笑道，“但兩位應該不陌生。”
“你是尋龍司的人？”馮玄插話道。
“你也知道？”
“我們三元觀什麽不知道？”馮玄想這是再平凡不過的事了，這些人怎麽老是一驚一乍的。
眾人一轉念，也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一起默認。
“尋龍司乃始皇帝時所設，主要職責是尋找定國之寶，但那寶貝是什麽無人知曉，他將秘密藏於傳國玉璽之中，隻有曆代皇帝才知道這個秘密，所以曆朝都設有尋龍司這個官署。”
馮玄清了清嗓子，補充道：“就算名字不同，用處都一樣。”
“知道得還不少。”宗綺冷笑。
“所以，你尋你的龍，找我幹嘛？”馮玄很不解。
“這些，我們等下慢慢聊。”
“等下你就死了。”劉鳳子篤定地道。
“你敢動我一根毫毛麽？”宗綺抖了抖手中玉牌。
劉鳳子不敢，不但她不敢，她那名滿天下的郎君也不敢——尋龍司代表的是宋皇，權力之大甚至當朝宰相也管不了，動了宗綺，就是動了皇帝劉駿，動了劉駿，南朝必定傾國之力滅掉琅琊諸葛氏。
現在不比東朝年間了，如今宋國重用寒門庶族，士族的權勢已無法讓皇室忌憚，真跟皇帝對著幹，弄不好就是個破家滅族的下場。
諸葛先生即便道法通天，也必不能以一己之力對抗朝廷。
所以宗綺在劉氏那兩位明顯自北方來的高人離開之後，底氣就很足，因為他的後台足夠硬。
“兩位，對不住了，我要帶他走。”說完宗綺出指如電，連點馮玄身上十數個穴位。
他自信簡化的“截氣指”雖不如真正的截氣指，要製住不到七品的馮玄卻不成問題。
就在他招呼琴童帶走馮玄的當口，突然感到身後一股似有若無的氣息。
他還未來得及施展青雲梯避開，一道冰涼便直入他的背心。
劇痛襲來，他來不及看是誰偷襲了自己，發動青雲梯，閃出店外。
此時再看，卻見先前所在的位置，立著一位俏生生，婀娜娜的小娘子，正是宋天佑。
見鬼了——宗綺怎麽也想不明白，宋天佑是怎麽摸到他身後的。
以他五品修為，宋天佑這個弱女子，怎可能無聲無息地靠近？
但他來不及研究這些細節，因為劉鳳子已堵在他麵前。
“抱歉，我錯了。”劉鳳子淡淡地道，“我方才說你會死，但我沒想到這丫頭第一回殺人，手生。”
宗綺：“……”
再看宋天佑，小臉煞白，手腳發抖，的確不像是經常殺人的模樣。
宋蘆兒握著廚刀，橫眉冷目地朝宗綺走去。
十名琴童護在宗綺身前，腰間短劍已然出鞘。
“喲喲，別打架別打架。”已被製住穴道的馮玄突然蹦了過來，笑嘻嘻地道，“女人打架不好看，這種事還得男人來幹。”
諸葛先生：“對對對。”
馮玄：“對？”
諸葛先生：“對。”
馮玄：“那你來。”
諸葛先生：“……”
劉鳳子捂嘴一笑，“男人打架也不好看。”
“呸！”馮玄啐了一口，“就直說你們不敢惹皇帝唄。”
眾人心道你敢？
馮玄：“要不是我打不過……”
宋蘆兒突然道：“其實他們全死在這裏，就沒人知道了。”
宗綺臉色陡變。
“滅口這辦法不錯。”馮玄拍手笑道。
劉鳳子雙眼放光。
“隻要他們全都死了，也就沒事了。”
話音未落，宗綺嗖一聲便不見了蹤影，隻剩下十名琴童麵麵相覷。
“他的身法好快！”諸葛先生手搭涼棚張望一陣，卻什麽也沒看到，“卿卿，你能追上他麽？”
劉鳳子蹙眉道：“不能。”
“我能。”馮玄道，“可我追上去隻能挨打。”
眾人：“……”
說話間眾人退入店內，宋蘆兒三下五除二安上門板。十名琴童仍在店外麵麵相覷，似乎從彼此臉上發現了從未見過的閃光點。
“明人不說暗話，你們要想抓他，就先殺了我吧。”宋蘆兒大馬金刀地坐在諸葛先生兩口子對麵。
馮玄感動得差點哭鼻子。
“那個……”劉鳳子摸著額角道，“姊姊，我們什麽時候說過要抓他了？”
“我們隻說來找他麻煩。”諸葛先生不知從哪兒摸出來一把羽扇，一邊搖一邊慢悠悠地道，“而且我們還說過要救他，可你就聽見前麵半句，還理解錯了。”
劉鳳子怪眼翻了翻，“關心則亂嘛，你要是碰到麻煩我也心亂。”
諸葛先生回以曖昧眼神。
宋蘆兒大窘。
“還說救我？”馮玄鄙夷地道，“一看見別人手裏的牌子就慫了，你們大言不慚就不臉紅麽？”
“他跟我們又沒關係。”劉鳳子白眼道，“救你可不是惹事上身的意思。”
“除了他我哪還有麻煩。”
“多了。”宋蘆兒突然接話道，“還不見得比宗綺小。”
“比如？”
“比如王氏和謝氏。”諸葛先生露出高人般的微笑，“我就是為他們而來。”
馮玄倒吸一口涼氣。
說真的，方才宗綺亮出尋龍司令牌他都沒這麽擔心，畢竟這年頭皇帝更換得太快，今天是皇帝明天說不定就是屍體，但王謝二族不一樣。
兩百年來，王謝二族都站在世家大族的巔峰，傲視群雄，甚至傲視皇帝。有很長一段時間，皇帝由誰做都是他們說了算，他們不是皇帝，卻比皇帝權力更大，他們不是皇族，卻比皇族擁有更強大的力量。
一直以來，馮玄都想不明白王謝二族為何會如此強大，因為很顯然，古往今來，這片大地上權力最大的人都應該是皇帝才對，王謝憑什麽讓皇族都瞠乎其後？
“王謝二族需要你們天地殿一件東西。”
“什麽？”
“建木？”
馮玄一愣，一時沒意識到諸葛先生說的是什麽。
“能讓凡人直升天界的建木。”劉鳳子補充。
馮玄無奈地撐著額頭，道：“你們是不是傻，這東西就是個傳說。”
“不是傳說。”諸葛先生自信地搖了搖頭。
“就算不是傳說，顓頊絕地天通之後，哪裏還有建木？”馮玄熟讀經史，建木的傳說他當然知道。
“你們家就有。”諸葛先生搖著羽扇，淡定地道，“三元觀有世上唯一的建木殘根。”
“放……那個空氣。”馮玄道，“我家要有建木，那幾十個老頭子就不會靠屍解飛升。”
諸葛先生卻笑道：“你以為隨便哪座道觀的道士都能放燈似的飛升麽？”
“若非建木存在，三年飛升二十八位道士，這種事絕無可能。”
馮玄終於理解當初石中人說那句話的意思了：他就算把天地殿打開給人看，也沒人會相信三元觀沒有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