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鷓鴣天
這一刻,韓香柔真的慌了,心急如焚。
整個龍口鎮,能夠救治方婉兒的人,隻有張夫道,
“張郎中,我這就出去借錢,求您一定要救救我的女兒啊!”
她苦苦哀求,甚至雙膝跪地,以求憐憫,她屈服了,為了自己的女兒,不惜向他人下跪。
隻是當她剛剛跪下的刹那,卻被方元乙一把拽了起來,朝著韓香柔柔和的笑了一下,並且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給予了她最大的安全感。
“香柔,別擔心,這件事交給我就好,我去湊錢,你在這裏好好照顧婉兒吧!”
方元乙將髒兮兮的香囊揣進口袋,颯然轉身離開醫館。
這一刻,韓香柔愣住了。
她想不通,曾經那個終日渙散的目光,為何然消失不見了!?
那個曾經一度讓她失望的人,為何此刻會讓自己感覺到沒由來的安全!?
望著方元乙堅定的背影,她的心在這一刻,竟然動容了。
‘他……變了!?因為婉兒嗎!?’
韓香柔心中感慨萬千,對方元乙再一次的抱有了一絲希望。
“相公……你……”對著方元乙背影的欲言又止,想要說什麽,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方元乙腳步未停,背對著韓香柔擺了擺手,大聲的說道:“等我回來。”
集市車水馬龍,人來人往,街頭巷尾滿是熱鬧的叫賣聲。
方元乙按照記憶中的路線,走在集市中,一眼便看到一張白幡,上麵寫著一行楷書黑字。
‘遠看山有色,近聽水無聲,春去花還在,人來鳥不驚。’
方元乙嘴角上揚,眼中浮現一抹精光。
“王維的詩詞,看來這字畫鋪的掌櫃,也是懂行之人。”
現在是唐朝元年,他的手裏可是攥著不少的古詩詞,如果能賣上幾首,解燃眉之急還是不錯的。
當即,踏進店鋪。
店鋪中詩詞字華琳琅滿目,宣紙清雅的氣息撲麵而來,讓方元乙忍不住抽動鼻翼。
“方元乙!?”
剛剛踏入店鋪,便傳來了周福周掌櫃疑惑和厭惡的聲音。
“你這酒鬼來我這裏作甚!?我這裏可不賣酒,你若要在我這裏鬧事,休怪我把你送進衙門!”
隨著掌櫃喚出他的名字,其他客人的臉上,也紛紛露出了厭惡之色,甚至離開店鋪,畢竟誰也不願意身邊站著一個酒鬼。
“周掌櫃,您別誤會,來到字畫鋪自然不是買酒的,況且今天我也沒有喝酒。”
方元乙無奈搖頭,自己這個酒鬼稱號,完全是因為每每酒醉三旬,他就會在街上鬧些事出來,所以才被龍口鎮百姓賦予了這樣的稱號。
不過這個稱號,好像有些臭名昭著。
“嗯!?沒喝酒!?”
周掌櫃疑惑的撇了一眼方元乙,有些難以置信。
龍口鎮算不上什麽大鎮,百姓也並不繁多,所以整個鎮子都知道,那個家道中落,從長安京師流落至此的方元乙,是個不折不扣的酒鬼。
成天無所事事,以酒度日,靠娘子賺錢換酒,對女兒也是不聞不問,基本上沒人原意和他走的太近。
“那你來作甚!?我可沒錢借給你買酒!”
周掌櫃有些好奇,一個酒鬼不喝酒,是不是沒錢買酒,和自己借錢來了!?
“來到字畫鋪,自然是賣些詩詞了!”
方元乙知道自己被掌櫃誤會,所以直奔主題,語氣堅定。
然而……
周掌櫃一聽方元乙這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氣哄哄的拿起一旁掃把,就要趕他離開。
“臭小子,你還敢來我這賣詩詞!?一天來我這八遍,你看看你給我寫的那些詩詞,都是個什麽東西!”
方元乙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來他這裏賣詩詞了,起初周掌櫃還以為,這個官宦之子會有些才華,畢竟門香書第。
可事實並非如此!
尤其是那首‘五鵝’詩,當初可是差一點給周掌櫃氣的昏死過去!
‘天上五隻鵝,叫聲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這是人能寫出來的詩嗎!?所以也不怪周掌櫃對方元乙不待見。
“周掌櫃,這一次我是真賣詩!”方元乙苦笑著解釋,同時躲避著周掌櫃掄來的掃把。
周掌櫃已經被騙怕了,所以根本不給他機會:“你真賣假賣我也不收,趕緊滾出我的店鋪!不然我可報官了!”
“我這二樓可有一位來自長安京師的大戶人家,正在此處賞詩作畫,莫要因為你擾了人家雅興,否則這龍口鎮,可就在沒了你容身之處!”
方元乙可管不了那麽多,他現在急需用錢,至於那位大戶人家,和他沒有半點關係。
在腦海中搜尋到辛棄疾的‘鷓鴣天,占斷雕欄隻一株’,便脫口而出!
“占斷雕欄隻一株,春風費盡幾工夫。天香夜染衣猶濕,國色朝酣酒未蘇。嬌欲語,巧相扶。不妨老斡自扶疏,恰如翠幕高堂上,來看紅衫百子圖。”
揮舞著掃把的周掌櫃,動作忽然停下了,眼中閃爍出一抹錯愕和意外。
這個嗜酒如命的酒鬼,竟然有這樣一首好詩!?
“你這是在哪偷的詩!?”
這是周掌櫃的第一個想法。
方元乙苦笑不已,這怎麽會是偷的詩,隻能說,是借用了南宋詩人辛棄疾的絕作而已!
可是他又不好解釋,如果說這是自己寫的,就玷汙了辛棄疾的佳作,但如果承認不是自己寫的,那這個掌櫃必然認為,這詩就是他偷的。
就在方元乙陷入兩難之時,店鋪二層忽然傳來拍手讚賞的聲音。
‘啪……啪……’
“好一句占斷雕欄隻一株,春風費盡幾工夫,當真是落驚風雨,渾然天成!”
聲音甜美,悅耳動聽,與此同時,一女子走從二樓走下,她一襲青色雲煙杉,繡著秀雅蘭花,雲鬢峨峨,挽著鏤空蘭花朱釵。
麵頰如月,肌如白雪,朱唇紅潤,微微翹起,帶著兩個淺淺的酒窩,身後還跟著一個丫鬟。
女子雙眼靈動,似有水波,楚楚可人,目光投在方元乙的身上:“這位公子,不知此詩何名。”
“鷓鴣天,占斷雕欄隻一株。”
女子雖然美貌,讓方元乙眼前一亮,但並未因此有什麽輕薄之舉,就連眼神都清澈如水。
“鷓鴣天,占斷雕欄隻一株……”
女子喃喃自吟,細細品味:“好名字,果然好名字,名如其詩!”
“這幅詩詞我出十兩銀子買下,不知公子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