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回
趙循禮心裏明鏡,知含心兒嫌他窮,不好意思地道:“老朽這些年隻顧讀書,不善打理家務。如今你來了,還請你多費心。”
含心兒沒言語
趙循禮見狀,也不再多說什麽,一個人默默端來一盆水潑到地上,壓一壓上揚的塵土,拿笤帚把院子掃幹淨,進屋又拾掇大半天。忙活完,揣上錢出門到街上秤回一斤牛肉,三斤青蘿卜,打一提白酒。他將牛肉和蘿卜洗幹淨,切成塊,放進鍋裏燉得香噴噴的,悶上一鍋白米飯,端上桌,到院裏殷勤地對嗑瓜子的含心兒道:“夫人,請吃飯。”
含心兒抬腿邁步,嬈妖嫵媚走進屋,一屁股坐在桌旁,拿起筷子夾一塊牛肉剛放進嘴裏,隨即又吐出來,蹙眉對趙循禮道:“鹽不要錢是怎麽的,鹹得都能打死買鹽的,我看你是成心不想讓人吃。”
“就飯吃就不鹹。”趙循禮心情極好,一口酒一口菜,吃得不亦樂乎,話自然也就多了起來,對含心兒道:“夫人;你別看我現在日子過得窮嗖嗖的,等把私塾辦起來,就好了。”
“別瞎扯蛋了。”含心兒道:“現在不是大清王朝,學生都去洋學堂念書了,誰還來讀你的四書五經。”
趙循禮道:“可不能這樣說,《百家姓》,《千字文》是老祖宗傳下來的文化,上下幾千年曆史,可不敢丟。”
“瞧你都窮掉底了還百家姓,千字文呢。”含心兒撇著嘴,一臉的不屑,抬眼皮瞅了瞅牆上掛的書畫,雖看不懂是什麽意思,卻怎麽看怎麽稀罕人,於是問趙循禮道:“老趙頭;這字還有這畫是你寫的你畫的?”
趙循禮文縐縐地問道:“夫人;有何指教?”
“看不出來你還挺內秀的。”
“夫人;過獎了。”
“別總夫人夫人的。我聽著別扭。”含心兒對趙循禮道:“你那麽有才,為什麽不用你的才華養活你,反倒窮得叮當響。”
趙循禮一臉無奈地對含心兒道:“我愚鈍,這麽多金榜未題名,書畫自然無人問津,隻是偶有來討要的,不給不好。”
“以後任誰也不要給,把那些人慣出毛病。”含心兒是極聰明的女人,眼珠在眼眶裏來來回回轉了好幾圈,心裏有了主意,問趙循禮道:“你手上應該還有作品吧?”
“有。”趙循禮抬手指了指西屋,道:“都在那屋呢。”
“我去看看。”含心兒把手裏筷子一放,抬屁股離開凳子,抬腿邁步到西屋瞧見落滿灰塵的破炕上堆滿書畫。她挑挑揀揀,從中選了十多幅書畫抱到東屋,對收拾碗筷的趙循禮道:“明天沒事你多畫幾幅畫。”
“你想做什麽?”
“別問那麽多,你隻管畫就是了。”
“你不說清楚我就不畫。”
含心兒心裏說:“迂腐。”嘴上道:“讓你畫你就畫,畫好我拿出去賣。”
“賣給誰?”趙循禮刨根問底。
含心兒白了趙循禮一眼,道:“賣給誰你就甭管了。”
趙循禮沒言語,也沒把含心兒的話往心裏去。拾掇完碗筷,溫上一鍋熱水,讓含心兒洗漱。
含心兒沒搭理趙循禮,上炕想歇歇乏,忽聽撲通一聲,不知怎麽的就跌進黑咕隆咚的窟窿裏,摔得她暈頭轉向,不知道發生什麽事了。
原來;破炕年久失修塌個大洞。趙循禮趕緊把含心兒從炕洞裏拉起來。見她周身,包括頭臉沾滿煙灰,趕緊端一盆熱水讓她洗洗。
含心兒愣怔了老半天才緩過勁,暗歎自己命苦,竟落到掉進炕洞下場。
趙循禮不住聲地給含心兒賠不是。
含心兒瞅著炕洞,臉陰沉得如暴風雨前奏,任趙循禮怎麽說好話,就是不搭理他,披著被子在凳子上坐了一宿,天一放亮就拿著十幾幅書畫走了。一個星期後,含心兒坐著馬車回來了,一進屋見趙循禮灰頭土臉,正厥著屁股正盤炕。含心兒對趙循禮道:“這活不是你幹的,你趕緊去找倆人來幫忙,順便把西屋拾掇出來,我住。”
趙循禮沒成想含心兒能回來,心裏自然高興不已,可請人盤炕需要錢,於是道:“這活我能幹。”
“你能幹個屁。”含心兒不等話音落地,踩著一雙小腳扭頭走出不大的小院門,不大一會工夫請來三個小工,又買了一車土磚,不到半天功夫把炕盤好,將又髒又亂的屋子拾掇出來,破爛一樣不留,全清理出去,添置幾件像樣家具,被褥也全換成新的。這期間,含心兒帶著趙循禮的書畫又進了幾次城,回來時帶回來不少東西,把家布置得像模像樣,還給趙循禮買了兩套時髦的中山裝。
趙循禮過慣了窮日子,也穿慣了長衫,忽換上含心兒給買的中山裝感覺極不自在,但心裏明白含心兒是真心跟他過日子,否則不會下那麽大的功夫。他一直沒問含心兒把書畫賣給了誰,賣了多少錢,隻是打心眼裏佩服含心兒能幹。
含心兒也不會告訴趙循禮書畫賣了多少錢。隻是叮囑他多寫多畫,這叫人作畫,畫養人。
別看含心兒腳小,卻極聰明,加上腿勤,能吃苦,不怕累,不到一年就幫忖趙循禮把私塾辦了起來,找趙循禮的人也一天比一天多。有的是把自家孩子送來學四書五經,有的對趙循禮稱兄道弟,實則是想看含心兒的腳。有的攀親戚圍著轉,這些人聽說趙循禮畫能賣錢,想討要一兩幅畫裝點門麵。總之趙循禮愈來愈忙,而含心兒愈來愈少出門,主要是奉天城禁足風聲緊,她不想惹事,就躲在家裏清清閑閑,跟趙循禮學作畫。
這天;趙循禮出門還未回家,含心兒清閑地伏案臨摹。忽聽有人敲院門,接著傳來一聲:“有人嗎?”
含心兒放下手裏毛筆,走到門口,問道:“誰呀?”
“院外的人答道:“你男人。”
含心兒聽出是李大頭的聲音,心裏咯噔一下,將不大的院門開了一條縫隙,冷冷地對門外的李大頭道:“你怎麽還沒死。”
李大頭用力把不大的院門推開,道:“你盼我死,我卻偏死不了。”
“滾。”含心兒的臉陰沉到腳背上,眼神中透出一股寒氣,如千年寒冰一般。
李大頭卻嬉皮笑臉地對含心兒道:“要滾也是我倆一起滾,不能我一個人滾。”
“你再不走我就喊人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