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第四節
書接上回
春蓮自朱翊恒進院那一刻,就已察覺他是善者不來來者不善,另外朱小姐的腳確實小,自己的腳在她麵前無法相比,因此心裏很不得勁,憤恨地扭過頭,對站在旁邊的佟鳳來道:“居士;我跟您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為什麽您恨我不死?”
“二少奶奶,你這話說差了。”佟鳳來見春蓮眼冒襲人寒光,如千年寒冰一般,便“嘿嘿”笑道:“我和黃掌櫃是多年交情,怎麽能在你麵前搗亂作對?二少奶奶;今兒我把朱爺帶來,隻是想讓你看個新鮮,開開眼。”
春蓮咬著後牙槽,冷笑道:“讓我看眼?說得真是比唱得還好聽。”
佟鳳來不管春蓮怎麽發狠,全不在意,那股子傲慢勁也無影無蹤,嬉皮笑臉地對春蓮道:“你別發急,仔細看看朱小姐的腳,就明白是怎麽一回事。”
春蓮沒好氣地道:“我仔細看過了。”
“再仔細瞅瞅。”佟鳳來提醒著春蓮。
春蓮蘭質蕙心,聰明過人。她聽出佟鳳來話中有話,就再一次把眼神投到朱小姐腳上,心裏琢磨這麽小的腳,跟墜子似的,能走穩路嗎?
白鳳嬌見春蓮臉沉著臉,老半天不言語,猜她是怵了,心裏樂得找不到北,連眼睫毛都笑開了花,大聲對朱翊恒道:“朱爺;朱小姐的腳捯飭得真俊,看來你確實沒少下功夫。等會俺家老爺子回來,得叫老爺子開開眼,別總拿高粱杆當甘蔗啃,那不是一個味。”
白鳳嬌接著對朱小姐道:“閨女;今兒你來了,就在家裏多住些日子,跟我睡一個炕,委屈不了你。”
“謝謝嬸子!”朱小姐甜甜地笑著。
“多謝三少奶奶抬愛,不過太給你添麻煩了。”朱翊恒客套著。
“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白鳳嬌樂顛顛地張羅沏茶倒水,招呼客人。
春蓮冷眼瞅著朱小姐的腳,始終沒瞅出端疑,同時打心眼裏厭煩朱翊恒不可一世的得意勁。她還想壓一壓白鳳嬌人來瘋的勁頭,於是鼓足一口硬氣,豁出去地對朱小姐道:“妹子;別總坐著,嬸子陪你踢蹴球玩。”
“我玩不好。”朱小姐望著在當院嘻嘻哈哈,你爭我搶,踢蹴球玩的蓮心、如意、如果、欣怡和玲瓏,眼神中散發出羨慕的光。
“來吧!我教你玩。”春蓮臉上含著笑,眼神中卻冒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寒氣,不容反駁地拉著朱小姐走下台階,結果立刻瞅出端疑來。原來朱小姐一雙腳晃晃悠悠、沾不得地,走不穩路。而春蓮每走一步都是肩隨腰擺,腰隨腳扭,無一步不美。
蓮心見春蓮要跟她們一起踢蹴球玩,高興得一腳把蹴球踢過來,道:“接球。”
“好嘞。”春蓮嘴上答應著,鬆開朱小姐的手,疾走兩步,使腳背將蓮心拋起來的蹴球接住,暗送勁,蹴球如脫韁野馬嗖一聲飛出去,傳給如意,動作幹淨利落。
如意一腳接住蹴球,使腳尖把蹴球又踢了回來。
春蓮一閃身,喊道:“朱小姐;接球。”
沒人扶著就站不穩的朱小姐見蹴球迎麵飛來,心裏嚇得直哆嗦,加上躲又沒處躲,身旁又沒人攙扶她,撲通一屁股死硬的跌坐地上,那跌坐的聲音聽得人心痛,又眼瞅著蹴球劈頭落下,慌得她趕緊用胳膊護住臉,哇哇哭大起來。春蓮見狀,忙抬腿用腳尖把蹴球接住,順事轉腳背顛了十幾個回合球,送至腳尖,稍用力一錐,噗一聲,蹴球被紮穿了。
“好!”佟鳳來高聲叫喊起來。
春蓮丟掉紮破的蹴球,附身問朱小姐道:“好端端的站著,沒石子磕絆,怎麽就跌倒了呢?”
春蓮伸手要攙扶起朱小姐,朱小姐卻如三歲孩童似的捂著臉,嗚嗚哭得委屈。
朱翊恒趕忙過來想從地上抱起朱小姐。朱小姐卻任性,說什麽也不讓朱翊恒抱,並雙腳在地上胡蹬亂踹,鬧騰出不小的動靜,任誰也弄不動她,誰的話她也不聽,隻顧嚶嚶哭泣。這當兒;黃安仁和呂福祥打大門外進來,見朱小姐哭得上,問春蓮是怎麽回事?
春蓮麵呈愧色道:“我真該死,把朱小姐摔著了。”
“是小女腳太小,站不穩。”朱翊恒哄著閨女,讓她起來,賴在地上成什麽樣?
朱小姐本來就傷心委屈,聽了朱翊恒的話更是委屈,傷心。拚命晃動肩膀,蹬著腳,不讓人靠近,誰靠近就踢誰,直至把腳上的蓮鞋蹬掉,露出襪子。
黃安仁斜覷著眼兒瞅著那雙似打腳脖子上冒出個尖的腳,輕歎一聲,吐出一口濁氣,道:“唉!可惜了這雙腳。”
黃安仁讓梨花、杏花趕緊幫朱小姐把鞋穿好,別著了涼!
本想帶閨女來黃家顯擺的朱翊恒,這時臉上呼呼發燒發燙,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他尷尬地向黃安仁、春蓮道歉。
春蓮嘴不饒人地對朱翊恒道:“朱爺;人腳哪能不沾地不走路,不活動呢。唉!看著您閨女真是讓人心痛。依我看,她的腳算是毀了,您趁早在鞋上想想轍。”
春蓮還想寒磣朱翊恒幾句,忽聽見黃安仁在旁邊咳嗽,趕緊閉上嘴不再言語了。
“抱歉,打擾了。”朱翊恒無趣地抱起朱小姐抬腿邁就走,出去的步子比進來的步子大得多。
過門就是客,不管人家怎麽樣,總該以禮相待。春蓮明白這道理,自然客客氣氣,把朱翊恒父女送到大門外,目送馬車走遠,消失視線之外,才轉身進院,從地上撿起朱小姐遺落的鮮亮亮弓底蓮鞋,丟到白鳳嬌麵前,咬牙切齒地道:“這是你稀罕的爛蹄子,留著做念想,沒事的時候還可以拿著到處顯擺顯擺。”
白鳳嬌做夢也沒想到春蓮竟敢當著眾麵寒磣她,氣得心哆嗦,嘴哆嗦,腿哆嗦,手也哆嗦,一口氣沒上來竟暈了過去。
黃嘉鳳見沒壓住春蓮,反倒讓她長了臉。心裏很不得勁,覺得再在家裏呆下去也沒意思,買火車票帶楊慧妍和欣怡回廣州去了。
說實話;別看春蓮當著眾人麵神氣十足,說話發狠發惡,發潑發飆,心卻懸在半空,回到屋裏才長長鬆口氣,將懸在半空的心落回原處。她還未等緩過勁來,忽聽黃安仁說小輩該裹腳了,心又懸了起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