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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第一節硯墨畫畫哼小曲 惶惶不安試金

  書接上回

  辛亥革命推翻了滿清,社會處於轟轟烈烈變革中,臨時大總統孫中山下剪辮子令說:“滿虜竊國,易吾冠裳,強行編發之製,悉從腥膻之俗……今者清廷已覆,民國成功,凡我同胞,允宜除舊染之汙,作新國之民,凡未去辮者,餘令到之日,限二十日,一律剪除淨盡,有不尊者,以違法論。”愛國學生,仁人誌士和警察成群結隊,激情澎湃,遊走大街小巷,揮臂震喊,呼籲市民團結一心,沿街巡查,看見留辮子者就強行剪掉。尤其受新思想影響的青年學生更是激進,以剪掉辮子為革命目標。


  一腔熱血的青年學生三五結伴,手裏拿把剪刀,滿大街巡視,但凡看見留有辮子的男子就非剪掉不可,並搖晃手裏捏的一大把辮子,顯示自己功勞。


  一些守舊遺老難以接受新思想,捶胸頓足,又哭又罵,拿警察、學生、愛國誌士沒有轍,有的心裏不服,就把辮子盤在頭上,有的買根假辮子戴在後腦勺上,還有的想到黃安仁是奉天城有頭有臉的人物,就攛掇著找黃安仁想辦法,讓他出麵跟新政府說道說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怎一改朝換代,辮子就成了妨礙變革變法的萬惡根源,難道八國聯軍火燒圓明園,北洋水師全軍覆沒也是因為辮子?


  黃安仁是穎悟絕倫之人,對街麵上發生的大小事一律不摻合,不打聽。再說一朝君子一朝臣,這朝不用那朝人,俺一個小老百姓無權無勢,跟政府對著幹,等於拿雞蛋往石頭上碰。


  黃安仁誰也不想招惹,也招惹不不起,加上時局動亂,櫃上生意不好做,人顯得清閑,就在家裏侍弄花花草草,翻翻書,看看報紙,與鄭淑芬研討書法,聽她彈古箏,日子過得看似悠閑自在,心裏卻憂生意若經營不下去,一家老小幾十口人吃飯怎麽辦?另外黃嘉威也太不爭氣,不知跑哪兒胡折騰去了,有三、四個月沒見著影兒。


  原來黃嘉威前段時間加入了同盟會,和年輕學生一樣揮臂震喊誓死報效國家。鬧騰勁還沒過,又加入光複會,夥同街麵上的混混滿大街張貼政府頒布的布告“令到之日,限二十日內一律剪除辮子”。


  黃嘉威懷有不可遏製之勢,幾次動心思想剪掉黃安仁的辮子以表愛國之心,沒成想被黃安仁扇了幾個大嘴巴子,指著他鼻子讓他滾出去革命,別吃飽撐的在家裏胡鬧騰。


  黃嘉威剪不行老爹的辮子,就動心思煽動白鳳嬌和鄭淑芬放足,徹底拋開守舊思想,


  做新時代新女性。同時讓她們倆出去走走,別總呆在家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要多參加社會活動,了解時局動態。


  鄭淑芬道:“我們是小老百姓,一不當官二不收財,了解那麽多又不能當飯吃。”


  鄭淑芬不想聽黃嘉威胡咧咧,不過還是將黃嘉威的話過給黃安仁。黃安仁氣得渾身發抖,把黃嘉威訓斥一頓後逐出家門,愛上哪革命上那革命去,隻要別在家胡鬧騰就行。


  黃嘉威離開家後,先是跑到昌縣,與當地痞子混在一起,滿大街追攆遺老剪辮子,把遺老們給激怒了,攛掇一起拎著棍棒,堵住剪辮子的痞子就是一頓亂打。混亂中打死幾個人,事後政府出麵懲辦行凶的人,辮子再也沒人提剪了。


  黃嘉威身無分文,隻好拖著被打折的左腿,從昌縣回到奉天城。他想回家,黃安仁死板著臉不讓進院,也不給他錢,由黃嘉威自生自滅。


  黃嘉威回不了家,要不著錢,又不願找活幹,拖著一條被打傷的腿偷東摸西不學好,並托人給白鳳嬌稍口信,讓她看在夫妻一場的情分上,想辦法弄幾個錢治腿,因腿一直流膿淌水,腫得比腰粗。


  白鳳嬌唯利是圖,心胸狹窄,自上次八月十五賽腳得勝後,想取代巧娘當管家婆。黃安仁始終不吐口,也不允她過問家中大小事。


  白鳳嬌認定是餘春蓮背後使壞,罵餘春蓮同時,捎帶著也罵鄭淑芬。鄭淑芬和春蓮都不搭理她,由她罵去,權當沒聽見。


  白鳳嬌見沒人搭理她,自然感覺無趣,想起黃嘉威托人來要錢的事,決定賭上一口氣,將屋裏當擺設的宋代定窯燒白瓷罐偷拿出去賣掉。幾天過後,見沒人過問,膽子便壯起來,打起正堂主意。


  這天;白鳳嬌趁黃安仁出去不在屋裏,貼牆跟偷偷溜進正堂,踮著腳尖摘下牆上掛的宋代李成山水畫,卷巴卷巴準備拿走時,巧娘如打地縫裏鑽出來似的,把守在正堂門口,臉陰得如暴風雨前奏,眼神中冒出一股寒氣,似千年寒冰,襲得白鳳嬌心一凜。巧娘冷冷地問白鳳嬌道:“你打想把畫拿到哪去?”


  巧娘愣怔了一下,撒謊道:“如意、如果沒啥事,我想讓她倆照著臨摹。”


  “想臨摹就讓如意、如果來這屋臨摹,有必要偷偷摸摸嗎?”巧娘質問著

  “我??????”白鳳嬌尷尬,說不出話。


  “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巧娘一把將畫從白鳳嬌手裏奪下來。


  白鳳嬌見事情被揭穿,訕訕地踩著一雙小腳回自己屋去了。


  巧娘等黃安仁回來,告狀道:“這個家可是出了家賊,您不能再當什麽也沒看見。”


  黃安仁將李成山水畫重新掛在牆上,默默看了老半天,道:“家大業空,想偷就偷,想賣就賣,由她們去吧!今兒你能攔住,明兒你能攔得住嗎?”


  “家有家規,國有國法,不能眼瞅著敗家子把家倒騰光。”巧娘心裏著急,

  黃安仁一臉平靜,沒言語。


  巧娘瞅瞅黃安仁臉色,心裏著急地道:“出了這麽大的事,您真的不管不問不處罰?”


  “若將白鳳嬌趕出去,如意、如果倆姐妹怎麽辦?”


  “唉!”巧娘輕歎一聲,吐出一口濃濃濁氣,道:“這個家若這樣下去,可真要敗了。”


  當年巧娘陪小姐李仙蓮嫁到黃家時,黃家家底單薄,她不願李仙蓮受苦,於是費了不少心思幫黃安仁置辦家業,才有現在這家底。巧娘不允任何人窺竊黃家,於是對黃安仁道:“您不趕她走,我去趕她走。如意、如果沒人管教,您就把她們倆交給我,我負責管教她們倆。”


  巧娘扭頭要去找白鳳嬌,黃安仁攔住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沒什麽了不得的。還是算了吧!”


  巧娘決心已定,道:”“那可不行。”


  “種田不熟不如荒,養兒不孝不如無。”黃安仁想得透徹,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化而無形。


  黃安仁一輩子什麽都舍得,也什麽都能擱得下,惟獨舍不下纖纖秀足。黃安仁沉吟許久,對巧娘道:“你去各屋把多餘的蓮鞋都收攏一起,一雙備用的也不留,包括鞋樣,全放在你這兒保管,誰若想換鞋穿就一雙兌一雙,不允有富裕的鞋存著。”


  “對,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巧娘不等話音落地,抬腿邁步,踩著一雙小腳蹬蹬瞪走出正堂,直奔西廂房白鳳嬌住的屋,一句話沒說,打開琉璃雕花炕櫃門,把裏麵的蓮鞋統統搜出來,拿走。


  另一頭;黃安仁將李成山水畫重新掛回牆上,默默看了好一陣子,看夠了,默默走出家門,去櫃上。


  大順子見老掌櫃來了,道:“這幾天生意比前幾天好一些,染坊那邊拿過來的布幾乎全賣出去了,隻剩下錦緞絲綢沒人買,連價錢也沒人問。”


  “時局不穩,生活不安定,誰還有心思講究穿戴。”黃安仁將眼神投到堆在櫃上的絲綢錦緞,錦緞上已落滿一層浮塵。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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