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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 新朝(二更合一)

  六百零四

  此時已經是傍晚,京城街道上早已沒有了行人,空氣中都帶著潮濕的陰寒之氣,從鼻子吸入嗓子裏都跟著寒了起來。


  然而偏偏是這樣的寒冷,卻令宋大人後背熱的發汗。


  張晶和宋大人想的差不多,這一天,他們等的時間實在是太久了,甚至連他自己都不清楚,為了這一天,他們籌謀了多少次。


  他激動地搓搓手,回頭說道:“主子再往前走就不是我能去的地方了,那邊兒已經派了相應的人去接您,您……您萬事小心!”說著,他從馬上跳了下來,從懷裏麵掏出一把看似樸實無華,實則鋒利無比的匕首:“您拿著,以備不時之需!”


  “籲……”宋大人一拽馬繩,深深的看了張晶一眼,彎腰將他手裏麵的匕首拿了過來,點頭後,再次縱馬馳去。


  京都裏麵認識宋大人的人都不知道他其實馬術很好,能在戰場上活著回來,需要的不光光是腦子與幸運。


  六百零五

  不過是從後門走向正殿的功夫,天上居然就稀稀落落的下起了雨來,宋大人被這麽一澆,冷的就像是有千萬隻小螞蟻在腳底下咬,接應他的人見此也連忙跑到了宋大人的身邊,將自己的袖子撐起在他的頭上,顧不上此時已經落到他嘴巴裏麵的雨水,開口”:“咱們快些走吧,再一會兒就到了!”


  在這種情況下,即使他什麽都不說,宋大人也不會避雨而停下腳步的,於是點點頭:“咱們接下來往哪邊走?”


  “請您這邊兒來。”


  他們兩個人走的都不是正道,此時七扭八扭的居然也找到了個入口。


  那人走到了一處僻靜小路之中,掀開了旁邊的兩個樹叢,指著後麵的一個上了鎖的小門兒,道:“您在此稍等片刻,我這就將門打開。”


  說完,從口袋裏麵掏出一把嶄新的鑰匙,伸入鏽跡斑斑的銅鎖,終於將門打了開來。


  宋大人在旁邊冷眼看著這鑰匙與銅鎖新舊不一,心裏麵暗暗猜測張柏赫究竟為了此次耗費了多少心血。


  ——估計楊威到此之前都不知道背叛的會是向來信賴有加的張柏赫吧。


  其實宋大人非常理解楊宰相究竟是怎麽想的,不過是為了給自己留一條後路,順便著威脅一下有超過他勢頭的張柏赫,不叫他那麽鋒芒畢露。


  隻是楊宰相把所有能猜的全部都猜透了,卻唯獨遺漏了重要一點,那就是人心。


  首先,張柏赫並不是一個醉心權勢的人,並且因為他自少年起便一路順風順水,並沒有遭遇真正的挫折骨子裏麵還帶著少年時從聖賢書上看到的風骨,不願意與他人同流合汙,故此,他才更加難以忍受楊宰相無緣無故的冷漠。


  其次,楊宰相和張柏赫在一起共事了十來年,居然沒有看透此人是一個性情極端之人,平時溫和的外表下是一顆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心,一旦一件事情和他預想中的並不一樣,他便會拋棄之前的種種,拿最破釜沉舟的心智去麵對敵人。


  最忠誠的下屬居然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就連宋大人都不禁感慨,楊宰相的天命這是走到頭了。

  六百零六

  正殿裏麵燭火全部都亮著,然而走進去之後卻一個人都沒有,宋大人撣了撣身上的雨水,從旁邊反光的銅盆上發現自己此時已經凍得麵如菜色,嘴唇發紫。


  在這種緊張的環境下,他居然腦海中閃過一個不合時宜的念頭:幸好今兒個身邊隻有自己,不然如果是被欣兒看到了,定要好好埋怨他一通。


  珠簾打開,走進來的是頭一次這般嚴肅的張柏赫。


  “師兄。”宋大人對他抱了抱拳,他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但以不變應萬變才是最佳之策。


  張柏赫做了個手勢讓他走進來,讓開了一條路,令他看清身後跟著的是誰。


  宋大人來不及擰幹身上的水漬,看了一眼屋裏麵除他們倆以外唯一的活人,忽然低頭微不可查的輕笑一聲,總算是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給弄了個清楚。


  原來張柏赫接應居然是符白。


  “符公公。”宋大人低頭喚了一聲。


  符白沒有想到張柏赫說的人卻是宋清漣,頓時握緊了手裏麵的聖旨,他可還記得此人在楊威手下辦事時有多麽的棘手,不確定的問道:“你覺得此人能夠信任?”


  “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了,你放心。”


  萬歲爺死的實在是太過於匆忙,再加上他生前一直避諱這個問題,才會令他們三人在此時鑽了個空子,符白也知道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於是等第三個人終於也到來之後,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清了清嗓子說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宋清漣與張柏赫跪在地上,恭敬而肅穆。


  這是一場豪賭。


  宋大人此前做的種種全部推翻,他萬萬沒有想到,真正的從龍之功原來得到的會是這般的輕鬆。


  “……”


  太子激動地將卷軸握在了手中。


  宋大人和張柏赫一起,沉聲說道:“吾皇萬歲萬萬歲!”


  六百零七

  喪鍾響徹在京城上空。


  楊宰相從深夜中驚醒過來。


  元和年在次結束,新帝登基,改國號昌明。


  老皇帝下葬的那一天,久久不來的深秋最後一場秋雨終於落下,滿城皆悲。


  他雖然晚年做了不少糊塗的事情,但縱觀此人一生,少年大業、中年定疆、晚年安民,穩定了這個國家幾十年。


  或許他還有其他想要做的事情還沒有做完;或許他還並不想放棄這享受了一輩子的榮華富貴;或許他還心心念念著邊疆一直對中原虎視眈眈的蠻夷,想要起軍將他們打散。


  或許他還有種種……種種……


  但一切已經結束了。


  入土為安。


  六百零八

  昌明二年。


  這一年發生了一件重大的事情。


  宋老夫人和江老太太去世了,兩人一前一後,中間不超過半個月,隻是因為秀城離京都十分遙遠,所以消息是同時到我手裏麵的。


  回不回去上墳到是個小問題,最重要的是——大人需要守三年丁憂。

  新皇根基不穩,此時正是一個絕好的時機,若是能夠成為他的親信那未來前途無量。


  宋大人已經快有四年官位沒有變動過了。


  琉璃去年回到我身邊之後,繼續在府裏麵為我打聽消息,好幾次都說曾聽到前院的幾個先生討論起大人官位如何變動。


  這官位走到了尖上,每往上走一層就跟扒了一層皮一樣,我甚至在背地裏麵已經偷偷將家裏麵私庫的值錢東西都提前準備了出來,準備給大人到時候跑官用。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信心滿滿決定助大人一臂之力的時候,宋老太太居然去世了!


  這輕輕的兩張信在我手裏麵猶如燙手山芋一樣,令我躊躇不定。


  幸而,有人替我解決了這個大問題。


  六百零九

  大人這日回來依然是夕陽時。


  他順便繞路去學堂將元寶給接了過來,他一出轎子就直接朝我撲了過來,雖然個子已經到我的肩膀了,但說話依然帶著一股子傻氣:“您沒事兒吧?聽爹說太姥姥去世了,您、您別難過……”


  聽他這麽一說,我便鬆了一口氣,心知大人此時定然是已經知道宋老夫人也去世的消息了(畢竟兩封信是今天中午才同時到我手裏麵的,傳信的人沒理由會遺落掉最重要的那部分),將帕子捂在嘴角,眼淚說來就來:“母親沒事……就是、唉……”


  家裏麵的兩個男人見我哭了都紛紛慌了手腳,元寶從侍衛手裏麵接過荷葉包,繞著我道:“您快別哭了,今兒個爹特意給你買了你愛吃的糕點呢,您吃塊糕點吧。”


  宋大人拍了拍元寶的後背,把這不會安慰女人的榆木疙瘩給推到了一邊兒去,當著所有人的麵直接抱住了我,把下巴擱在了我的腦袋上:“……生老病死,早晚都會走這一程的,你有我們呢。”


  我其實一點都不難過,江老太太與我之間的情誼早已在娘家的時候就被磨滅光了,她和江子期都是一夥兒的人,拿著親人做籌碼,換來自己的榮華富貴,我這是碰到了好人,過的是人日子,那江霜呢?

  至今她究竟葬在了哪裏?為何而死?江家人收了錢之後,居然就黑不提白不提了。


  這種冷血冷情的長輩死了,我不大笑三聲蒼天有眼都算對得住她,怎麽可能會傷心難過。


  所以,我這眼淚完完全全是為了大人流的。


  六百一十


  從今天開始就要守喪了,桌子上的葷菜全部都撤了下來,一眼望過去四菜一湯,全部都是綠油油的。


  家裏麵的廚娘手藝好,都是素菜也做的風味十足,配上青菜小粥吃起來並不難以下咽。


  我們三個人吃完了晚膳,宋大人並沒有像往常那樣帶著元寶去書房裏麵教導,而是兩個人一前一後的坐在了我的旁邊。


  小小的矮塌哪裏坐的了三個人?頓時擠的我連針線盒都拿不住了。


  我無奈的看著他們倆,心想若是有事情跟我說,直接說不好嗎,都跑到我這邊兒瞪大了眼睛盯著我做什麽,歎了口氣:“咱們要不要去院子裏麵納涼?”

  太陽落山之後溫度下降了許多,下人端來一盤子西瓜,這是元寶最愛吃的水果,我記得他小時候自己捧著比他腦袋還大的半扇西瓜,不一會兒就能啃的隻剩個瓜皮。


  我挑了盤子裏麵最大塊的西瓜,當著元寶的麵送到了宋大人的手裏:“給您的。”然後再挑了一塊兒稍小點兒的西瓜,“吃吧。”


  元寶嘿嘿的對我傻笑:“娘果然最疼我了。”


  不知道他到底是跟誰學的(雖然我懷疑是大人),張口閉口說的都是好聽的話,哄的人心花怒放,無論是多大的脾氣都生不出來了。


  元寶自從去學堂深造,決定考童生之後就常年住在了那裏,一個月裏麵隻有兩日休沐,我也是好長時間都沒有見到他了,看他這副傻裏傻氣的樣子,心裏麵便柔軟成了一片,摸著他小小的發髻:“娘在水井裏麵給你冰了個大西瓜呢,一會兒要是不夠吃,還有。”


  “嗬。”


  大人在旁邊不冷不熱的笑了一聲。


  六百一十一

  元寶混了個西瓜就走了,院子裏麵隻剩下我和大人。


  他拉著我的手,放在他的手心裏麵拍了拍:“老太太走的也是高壽了,這是喜喪,不要這麽難過了。”


  聽出來大人這句話其實還是在安慰我,我輕輕地點點頭:“知道了,聽您的。”


  “唉……”他用手指撫摸我哭紅的眼角,目光長遠:“你都多大了,還跟爺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一樣,沒有長大。


  你這般的脆弱,等我百年後,讓我怎麽能放心留你一個頭孤孤單單的活著?”


  “呸呸呸!”我捂住了他的嘴,生氣地說道:“您再說這樣的話,我就回屋去了!”


  “……”


  他心虛的親親我的掌心。


  我對他翻了個重重的白眼。


  六百一十二

  其實大人如今的身份是可以給皇上送奏折,述明緣由,以朝廷用人為重,不宜丁憂,而留在京都的。


  可他偏偏沒有,而是和潛院的幾個先生徹夜未眠,大清早的就告訴我:“收拾收拾家裏,咱們回秀城。”


  元寶正在吃粥,聞言立刻吃驚嗆住,抬起頭來,鼻孔上隱約還能看見一顆晶瑩剔透的米粒:“爹?!你要是帶著娘走了,那我怎麽辦?”


  這一幕倒是挺眼熟的,記得宋煙成剛來家裏麵的時候正巧趕上大人要離京去梅城,當時他便以學業為重留在了京都。


  宋大人給自己盛了一碗蔬菜粥,語氣淡淡的:“你想跟我們早就跟我們走,若是覺得這裏的學堂先生教的好,那就在這裏待著吧。”


  元寶立刻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我一會兒就去學堂給先生告假!”


  悄悄地,我鬆了一口氣。


  六百一十三

  這幾年來,我上一世的記憶越發地不中用了,許許多多的事情都和原來不一樣,談不上好和不好,主要是有大人在,我從來不用為了外麵的事兒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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