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來信(一更)
瑪瑙聽了我的話,尚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卻是立刻鎮定地點點頭:“奴婢曉得了,馬上就吩咐下去。”
“慢,稍等片刻。你在這邊等著,我有一封家信要送回京都,你叫門房的人定要把這封信在十五天內……”我的話說到一半兒,卡住了,這才想起來如今是過年,信差想必早就回家過節了,府裏哪裏還有人手。
看來這是左右都瞞不過大人了。
“沒事你先回去繼續忙你的吧,我這邊有其他的問題再叫你進來。”
“那奴婢先去找劉狗兒了。”
“去吧。”
二百三十一
若說今生我是對哪裏還有些許的不滿,便是沒有托生到一個好娘家身上。
泰安公主與我雖是同心協力,但她終究是個無品無官位女流之輩,而薑皇後是個比狐狸還聰明的女人,我不敢在她身上討太多的好處,生怕遭她厭棄。
這些便也罷了,最令我感到頭痛的是駙馬府的一家上下,前陣子回家時江子期那一個虎獅隊就把我的臉前前後後的丟丟了個遍,大人涵養好,當時口上不說,但我瞧得分明,他也是被這一出給弄的心中發笑。
而江丁和江耀祖兩姐弟更是時不時就突然在我麵前蹦噠一番。
你說我要是不管她們吧,左右在大人心中,這也是我同府出來的兄弟,我要是管,心裏麵又不大舒坦,要不然前陣子也不會讓江丁在家裏住那麽長的時間了。
然而這一次……
我的目光落在信紙上。
用手扣成全拳,敲了敲,總算是打定了主意。
反正大人於我也不是剛初見時的那般生疏了,就算叫他知道家裏不睦有如何。
二百三十二
大人我離開後,又淺淺的睡了一覺,等我再次回來的時候,便聽前院門口裏麵的下人說他正在前院書房裏麵同先生閑聊,讓我不用擔心,過會兒就回來。
我問:“是哪個先生回來了?”
“趙先生。”
想必說的便是趙晶了,此人在我印象中不算很深,因著最近幾年來後院找大人的都是陳柏西陳先生。
記憶裏這趙晶可是個能人,曾經效仿古人七步成詩,引為佳話,然不知是不是人太聰明了,老天爺就把他的好運奪走。
他第一次院試的時候生了場大病,第二次又在路上落水著涼,等到第三次,他又平白無故把路引給弄丟了。
在城門外,心灰意冷的趙晶寫了首當時因為一時佳話的七字試。
然沒曾想絕處逢生,他因這首詩恰好被寫詩不怎麽樣的宋大人相中,引為上客。
這些事兒我也從別人口中知道的,因著那時的趙先生已是大人的左膀右臂,宋煙成還曾經給他送過禮。
將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暫且放在心裏麵,我同仆人說道:“等大人回來了與我通報一聲,我有事情要找他。”
這一等,我便從傍晚等到了深夜。
大人進屋時身上還帶著寒氣,一拉開門,外麵的冷風便鑽進了屋子,如同濃濃的煙霧一般。
“聽說您找我有事兒?”他解開披風,掛在了屏楠木架子上,伸手將手套一同摘下,擱置起來。
我走上前,踮起腳尖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覺得並不是很燙,這才放下心來,道:“說了好幾次了,你那邊要是忙就不要大半夜再折騰回來了,我這邊的話明天托人捎也是一樣的,又不是什麽要緊事。”
“前院那邊都是人,我原想著在你這裏討個清閑,可莫要趕我走。”他俯身在我的臉上輕輕吻了一口:“你今日身上擦的香,味道不錯。”
“……”我不知應不應該告訴他,我每日都擦香,隻有今日太忙了,所以忘記了這件事。背過身聞了聞身上,這才反應過來,他所說的香應該是我剛剛吃的甜果子。
把他身上的衣裳一一換下,套上件屋裏穿的褶子,我拍了拍他肩膀上看不到的灰塵,道:“天入黑的時候膳房那邊送了一盒子甜果子,我覺得味道不錯,您嚐一塊試試。”
“那些小女兒家的東西,你吃便好了,對了,前段時間的那個白玉糕還有沒有?爺恰好是有些餓了。”
“您晚上沒吃,酒醒後肯定是要餓的呀。”我從矮桌上麵拿下來個食盒,把裏麵的三層一一拆了開來,露出裏麵足足二十一樣點心,一臉‘料事如神’地挑眉看他:“早就給您準備好了,壺裏還熱的奶薑茶,您是想吃哪一樣?”
和我想象中恰恰相反的是大人此時再也不見方才那薄臉皮的羞澀模樣,而是氣定神閑的捏了下我的鼻尖,說——
“夫人當真是貼心。”
“……”
都說是老奸巨猾,我算是懂這個道理了。
二百三十三
大人吃菜喜愛重調料,點心卻是偏愛京都的平淡滋味,越是簡單的食材,他越吃得津津有味。
當然,不可否認的是,我隱隱覺得他其實是知道哪一樣才是我做出來的糕點。
這一盒的點心,他唯獨把我做的核桃酥挑了出來,左右看了看,咬了半塊在口裏,點頭道:“這個做得不錯,賞。”
我的臉一紅,把帕子捂在了唇角,美滋滋的說道:“那是妾身做的。”
“哦,”大人給自己倒了杯薑茶:“怪不得這麽合我的味道。”
我被他哄得是心花怒放,一時開心,正這時,他問我要說的是什麽事,便直接把今天收到的信給說了出來。
大人和我說話的功夫,已經把盒子裏一指大小的三塊核桃酥都吃了進去,又墊了幾口白米做的糕點,擦了擦手說道:“把他信給爺拿過來。”
我從懷中將信紙掏了出來,攤在他的麵前:“都在這裏頭呢,您瞧瞧。”
“嗯……”大人把旁邊的燭台搬近了桌子,對著燭台細細看紙上的文字:“這字寫的倒是不錯。”
我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嗔道:“和您說正經事呢,又給我弄這些話來。”
“不,我是實話實說,他一個書生隻能寫到這般地步,可見是個心性堅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