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二）
就有那身手敏捷的年輕人，率先拿著火把下了地道。其餘人在上麵等消息。
此時，東方漸漸顯出魚肚白。天亮之前，最是清冷。福雙一向身子單薄，自然有些受不得寒冷。
流楓注意到了，提她攏了攏披風，將她帶到一處背風的地方。
“你蹲下吧。”流楓道。
福雙依言蹲下，卻見流楓站在了她的身旁，替她擋去寒風。
福雙對著他感激一笑，那一笑卻比天邊若隱若現的朝霞還要炫目。流楓眼神一閃，轉過眼去。
眾人在風中等了好久，邊聽道有人喊道：“出來了，出來了。”
其餘人往洞口看去，果見進入到洞中的幾個人年輕人陸續鑽了出去。他們的衣衫上沾染了不少泥土，個個都神情疲累。
為首那個年輕人說道：“這個地道，真是長啊！”
莫十三看了站在一旁的蘇淳一眼，問那青年人：“你們可看到，這地道是往哪裏去了？”
“往山腳下的一處農舍。我們還出去看了看，那農舍並未住人，卻有些米麵糧油，也不知幹什麽用的。”
“蘇淳，你還有何話說？”莫十三厲聲對著蘇淳喝道。
後者道：“即便是有地道，也不能證明什麽。再說了，我並沒有挖這個地道。我一個人，挖這樣的地道，得多少年？”
莫十三冷冷一笑，說道：“你自己當然不可能了，自然是有人幫你。而那些人，就是附近縣裏的官兵！”
此話一出，眾人一片嘩然。隨後便開始對著蘇淳指指點點起來。
福雙走過來，有些詫異地看著眾人，卻有些不明白。旁邊一個老者好心地低聲解釋著。
原來，這處山坡，因為上麵長滿了貴重藥材和珍貴的飛禽走獸，早就被附近縣裏頭的老爺們看上了。早幾年就說要征做官用，這裏的村民自然是不同意的。當時蘇淳還帶著一些年輕人和縣太爺交涉過。
因為這山奇高無比，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故而縣令也沒有辦法強行征用。因為如果帶著官兵上來，勢必需要一個個地坐山腳下的籃子上來-就是流楓和福雙做的那一個。這樣一來，勢必會被村民們抓住。
可是，如果有了這地道可就不一樣了。官兵們完全可以趁著夜色，一個個從地道中魚貫而入，忽然出現在山上。這樣的話，村民們祖祖輩輩生活的地方，就要歸了別人了。
所以，大家才會如此激動。
福雙聽了這番話，才知道厲害。再看蘇淳，氣得臉煞白，指著莫十三的鼻子，喝道：“你，你……”
“我，我什麽？你我兄弟，我本不該說出來。但是此事關係到村子裏所有人安身立命的地方，又怎容得我顧及兄弟之情？”莫十三義正詞嚴，在晨光中一派威風。
眾人聽了，更是群情激奮，紛紛說道：“將蘇淳這叛徒扔下山去！”
“對，山上不要這等小人！”
“這樣的人怎麽配做首領呢！”
福雙深吸一口氣，大聲道：“諸位，可否聽我一言？”
眾人安靜下來，都看著福雙。後者淡然一笑，眾人在她的笑容中莫名地感到一種安心，立時便不再那麽激動了。
隻聽福雙道：“這個地道事關重大，自然是要查清楚。但是當務之急，是派人將這地道填平了，否則官兵某一日上來，哭都來不及。”
眾人一聽，連忙點頭。紛紛回去拿鐵鍁了。
一時之間，洞口就剩下了莫十三、蘇淳、福雙和流楓了。
福雙對著莫十三微微一笑，說道：“莫十三，你不覺得你晚上發現蘇淳這件事，太巧了嗎？”
“你什麽意思？”莫十三一雙眼睛精光四射，盯著福雙眨也不眨。
“沒什麽意思。我隻是覺得，這洞分明已經挖好了，而蘇頭領為什麽還要再來呢？來得次數越多，就越容易讓人發現。如果我是蘇頭領，在挖好地道之後，一定隻會在接應官兵的時候才會出現。”
莫十三冷冷地站著，沒有說話。
半晌才道：“這是村子裏自己的事情，你們是外人，還請不要插手了吧？”
“不錯，我們是外人。但是，卻不能任由一樁冤案在眼前發生。”
“你的意思，是管定了？”莫十三追問道，臉上無喜無怒。與之前打獵回來那種憨厚陽光的表情，判若兩人。
福雙淡然一笑，不再說話。此時眾人都拿著鐵鍁回來了，開始往洞裏頭填土。 這地道很深，想必還需要些時日去填平。
福雙道：“不知大家能否再聽我一言？”
眾人感激福雙剛才的提醒，便道：“姑娘請說吧。”
“蘇頭領這件事呢，不如先放一放。將他關在屋子裏頭，等有了證據之後，在處置不遲。”
剛才提醒福雙的那個老者，衝大家點了點頭道：“這事就聽姑娘的吧。”
眾人也沒有異議。他們本來就和蘇淳沒什麽愁，反而，蘇淳當了這麽些年的頭領，對大家也都不錯。所以，也並不想就立時趕走他，或者置他於死地。
而那老者，年紀大了又德高望重，他一發話，大家自然是聽的。
福雙送了一口氣，給流楓使了個眼神。後者便帶著一個小夥子，將蘇淳帶走了。
在晨風中站了這麽久，福雙覺得手和腳都凍得麻木了。看看此間情況已經得到控製，便想著回屋去暖和暖和。
不經意間，卻看到了莫十三投過來的憤恨眼神。福雙淡然一笑，也不以為意。施施然走了。
回到屋中，發現流楓已經回來了。
“可是安排好了？”福雙問道。
後者點了點頭，“蘇淳被所在他的屋子裏。鑰匙給了那個年輕人。”
福雙放下心來，坐下來倒了一杯熱茶喝了，渾身才算是有了些暖意。一抬頭，卻發現流楓一動不動地看著自己。
“怎麽了？”福雙奇怪道。
流楓笑了笑，白衣在窗外的晨光照耀之下，被鑲上了一層金邊。果真是如同謫仙一般的人物。
福雙感歎了一番，卻聽流楓道：“我發現，你美若天仙，行事卻有男兒之風。頗有大家風範。”
“哦？你謬讚啦！”福雙嘴角帶笑，慢悠悠地喝著茶。
這樣普通的神態，落在流楓的眼裏，卻別有一番風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