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精神與意志之戰
鬼蜮天空的陰雲濃厚綿密，自上空傾軋，彷彿自九寰而降，將要覆沒人塵。
王霄佇立於這尋常小院之中，目光留意著院內的景象。
身著常人服飾的崇禎帝就像是個平凡的古人，穿著明黃袍子，落拓地坐在一架小馬紮上。
面容清瘦，眉峰愁苦。
而院子的其餘地方也看不出什麼天家貴胄的奢靡之處，倒像是一戶平凡人家的普通院落。
唯一的詭異之處是院角的一小堆白骨殘骸，那骸骨上既無鬼氣也沒有鬼神之力，似乎來自於一個普通人。
王霄觀察的同時，坐在院子里的這位帝王鬼神也在觀察著王霄。
明明是坐在小馬紮上自下而上地看著王霄，卻讓王霄覺得自己在被俯視。
君王鬼神的邪異威嚴，無形卻侵蝕人心。
一人一鬼片刻緘默后，這位崇禎皇帝先開了口：
「看我這皇城如何？」
王霄沒想到一尊鬼王會像是閑聊一樣問自己問題，頓時還沒反應過來。
從自己成為御者以來，接觸到的野生鬼王都表現出瘋狂痴愚的狀態，就算是有些御者都像是受到了鬼神的影響而變得神叨叨。
惟獨這位崇禎皇帝看起來淡漠沉靜，有一種讓人捉摸不透的深邃感。
杵槍而立，王霄回頭看了眼周遭巍峨高聳的皇城內景，淡淡說道：
「挺不錯的，莊嚴壯麗，頗有天家氣象。」
「不過聽你這語氣，你似乎對此並不嚮往。」
崇禎饒有興緻地打量著王霄的表情。
王霄則聳了聳肩：
「這裡好看歸好看，我只是欣賞，像我這樣的人是當不了皇帝的，坐在高高的皇城中間像是被關在了裝飾華麗的井裡，孤獨又不自由。」
「那你說，為什麼有那麼多人都想取代我呢？那件冰冷的龍椅被那麼多人嚮往，又有誰能知道做皇帝的辛苦。」
「萬人之上的威嚴，無限的尊榮，難免會令人嚮往吧。世人看你的龍椅，總會因那高高在上的尊榮而垂涎吧。」
王霄平時總不著調，惟獨面對這位帝王的時候顯得格外正經。
而崇禎聽到了王霄的回答，輕輕一笑：
「那你倒是挺與眾不同，說出你的來意吧。」
聽見崇禎發問，王霄長舒了一口氣，然後目光轉作凌厲，直勾勾地盯著這位帝王：
「我希望，您能散去這座鬼蜮，重新回歸歷史之中長眠。」
「嗯？」
聽見王霄的話語，崇禎帝輕輕「嗯」了一聲，其中蘊藏著無限的意味，似威脅、似疑惑。
「你憑什麼以為，我會自己散去鬼蜮世界，重新陷入無盡的虛無之中呢？你憑什麼以為能這樣致使一個君王自盡？」
聽見崇禎這樣說，王霄很想說你不就是自己上吊自盡的嗎，但是在心裡想了想這樣說似乎不太好，還是奉以一個微笑：
「聽聞陛下勤政愛民，體恤百姓，那您應該知道這鬼蜮環境之中總是會誤入許多無辜生民，因這鬼蜮緣故致使無辜死傷，這不應該是您所不願見的嗎？」
「哦？那你可能想錯了，」崇禎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不論你怎麼奉承我，你也當知道我現在已經是一隻鬼了，一縷充滿怨氣的孤魂遊盪在這個世界，當然是不會在乎什麼生死的。」
說著，他伸手指向一邊牆角的那堆白骨：
「這個生人，我問他怎麼看待有明一朝，他說上吊自盡的崇禎帝是個廢物皇帝，我折磨了他兩天兩夜，在你們進入此間鬼蜮之後才放他解脫。」
王霄這時候再看向牆角的白骨，只覺得心裡的感受不知道怎麼描述。
這倒霉孩子也是絕了，人家問你嘛，你也不能真的將心裡話嘛……特別是都已經置身於這種明顯很詭異的環境里了還敢罵人家是廢物，也是自作孽……
略微一笑，王霄接著說道：
「痴人妄語，不堪入耳，陛下自不比介懷。」
「那你告訴我，我應當怎麼相信這世上的其他人就不是這樣的蠢貨了呢？倒不如先多抓一些來問問。」
崇禎則笑得越來越邪異。
看著崇禎這幅樣子，王霄在心裡嘆了一口氣……果然，不論看起來多正常，鬼王們總是邪性的。
「陛下這個想法，有違仁德，還請莫要妄行，退一步說，我也一定會阻止你的。」
終於，當王霄這番話說出了口，一人一鬼只見的氛圍變得極端壓抑起來。
強烈的鬼神之氣在院子里對撞，形成一股難以控制的風壓。
「你，真以為自己能阻止一位君王的意志？」
「為什麼不呢？」
彼此挑釁，鬼神之力衝天而起。
坐在馬紮上的崇禎站起身，身上的鬼神之力喧騰而起，竟在上空化作了一條模樣恐怖的青色屍龍。
那屍龍生出了諸多真龍該有的形態，身軀上的鱗片卻殘破不已，更是血色斑駁，看起來恐怖異常。
當那屍龍出現在了上空，整個院子的牆壁轟然倒塌，在龍的威嚴之下被碾碎。
站在崇禎面前近距離感受龍威的王霄頂著這股強橫的氣勢，不但不退，反而挺起手中長槍指向了面前的崇禎帝。
「愚蠢，你還想對天子刀劍相向嗎？」
在君王的喝問下，王霄心魂略受影響。
不過王霄身負兩大髙階鬼神，倒也不算太受威壓限制，冷笑一聲：
「首先，我這是槍，沒有刀劍指著你~其次，現在可是新社會了~你這種什麼天子啊、真龍啊之類的封建思想是行不通的~」
被王霄出言嘲諷，這尊鬼神終於暴走，背後長發無風自動，一身明黃衣袍鼓盪間發散無盡威嚴。
滾滾氣勢自上空傾軋而下，似乎是想要逼迫王霄屈服屈膝。
而王霄並不畏懼，而是直接張開了自己的「勢」。
金色的勢倒逼天穹，逆向與那青色的屍龍分庭抗禮。
霸王的意志與天子的威嚴相對抗，恐怖而霸道的氣息掃蕩整個皇城。
強烈的衝擊引發周遭天象變化，滿天陰云為之攪動。
王霄頂著壓力，只覺得自身精神愈來愈受壓制。
雙方沒有正面交手，但是通過氣勢的對撞已經展開了精神的爭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