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幹醋（1）
“唐琬！”
唐琬腳下的步子細碎雜亂，剛跑上通往VIP樓的小徑，被江承遠醇厚的聲音喊了住。唐琬見到他的時候方才想起自己還約了他晚上吃飯，在哪兒吃，吃什麽，幾點吃似乎都沒訂好，沒想卻在此時此刻被他撞見。
一副漲紅臉的窘態剛好落在江承遠清澈的眸子裏，唐琬喘著氣：“江醫生。”
“你去VIP樓？”
“是啊。”江承遠臉上的微笑和煦而溫柔，“去看昊昊嗎？”
“你，你怎麽知道？”
“昊昊在仁航醫院的事應該不是秘密吧。”唐琬並不驚愕於江承遠的解釋，隻是覺得江承遠似乎已經發現了她與蕭琰之間有所關係。或許，是上一次蕭琰坐著陸以衡的車子到仁航醫院接她。
盡管他們之間很清白，但她總有種莫名的不安，特別怕其他人知曉她認識蕭琰。
“說起來，我看到昊昊那會兒，他還隻是一個嬰兒。”
“你和蕭家很熟悉嗎？”
“現在有些生疏了。對了，我換下衣服，和你一起去見昊昊吧。”
江承遠說話很是溫柔，唐琬很難推卻，想到他與蕭家認識，應該也算不得忌諱，便也沒有提出反對意見。江承遠的辦公室離VIP樓很近，隻是一會兒的功夫，他就穿著一身薄薄的灰色線衫出現在唐琬麵前。這是唐琬第一次看到他沒有穿白衣大褂，褪下天使光環後的江承遠多了些鄰家哥哥的感覺，尤其是橙色的陽光落在羽扇似的睫毛上，格外溫暖。
“走吧。”
“嗬，好像變了一個人。”
“怎麽？變得更近乎人情了嗎？”江承遠朝自己肩膀高的唐琬笑笑，“你了解蕭琰嗎？”
唐琬搖搖頭。
“昊昊是他哥的兒子。”
“聽過這樣的八卦信息。不過，我隻知道昊昊喊他爸爸。”唐琬微微一驚，這話出自江承遠的嘴裏似乎別有意義。因為在她眼裏，江承遠是個能夠信賴的男人。
“我想蕭琰這麽做，是因為當初靳萱懷了蕭宇兒子。如果他不娶靳萱的話，那麽這個婚外所生的兒子，無法繼承蕭家任何財產。”
江承遠繼續說著這個故事，唐琬一字不漏地聽著：“你是在幫他說好話嗎？”
“好話說不上，隻是回國的時候，看到他們離婚的事，替他感到有些不平吧。不過，他就是這樣一個人，有什麽，都放在心裏，不會說出來。”
“我現在覺得，你真的和他很熟。”唐琬停住了腳步，任何人，哪怕是陸以衡和她說，她都沒有這般認真過。昊昊真的是他哥哥蕭宇的孩子嗎？他當初選擇和靳萱結婚就是為了孩子嗎？腦海裏再次浮起昊昊惹人憐楚的模樣，靳萱難道一點都不心疼這麽可愛的一個兒子嗎？她使勁地打官司，不是為了孩子，難道是為了蕭家的錢嗎？
“我和他哥哥關係更深些。”江承遠適才還布著笑容的臉孔瞬時黯淡憂傷，“真的沒想到他會走得那麽早。我是個醫生，卻沒有能看到自己好朋友最後一麵。”
“蕭宇生病了嗎？”唐琬其實並不了解蕭家，在她的印象中，蕭琰就是一個冷酷無情的人，而他的哥哥是被他給害死的。隻是江承遠的話聽著卻又不像。江承遠瞧了會兒唐琬，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這件事，以後有機會的話，再和你說。”
“這麽神秘。”
“我想蕭琰不希望別人知道這件事。”
“好吧。”
這會是一件什麽樣的事，連江承遠都不願意說出來呢？不知是樓內的燈光比陽光暗淡，還是什麽別的緣故，她再看江承遠的時候，他眼裏滿是陰翳。
VIP3號房內，沒有蕭琰的蹤影，倒是陸以衡懶洋洋地靠在一張單人沙發上，朝著昊昊說道：“昊昊，我保證漂亮阿姨一定會來看你的。”
昊昊倚靠在床上，比昨天精神很多，聽了陸以衡的話後，咧嘴高興地笑了起來。不想唐琬在這時進來，昊昊就更開心了，抬起自己手臂就指唐琬，喉嚨嘶啞地說道：“漂，漂亮阿姨。”
看到昊昊激動的小樣子，陸以衡立刻意識自己剛才的話被身後的唐琬聽得一字不拉，使勁兒皺眉，慢吞吞地站起身轉了過來。
“昊昊今天可以說話啦。”唐琬徑直從陸以衡麵前走過，陸以衡還沒有來得及解釋自己的行為，昊昊就完全地扔了“幹爹”，套上了漂亮阿姨。
“嗯。”昊昊十分開心，隻是看到唐琬身後還跟著一個從未見過的陌生男人，好奇地眯起眼睛，好似在審度這男人究竟是誰，為什麽會出現在病房裏。
“這不是江醫生嗎？怎麽有時間過來了？”
陸以衡打鼓外麵看管病房的人又在幹什麽閑事，居然把這個“敵對分子”給放進來了。
“你呀，虛假短信催我過來，這件事，我還沒有問你，你倒質問起江醫生來了。”
“我這不是急嘛。等了你好久了，我們昊昊在我耳朵邊上已經問了無數個為什麽，為什麽漂亮阿姨沒來，為什麽漂亮啊要上班班？你知道，我得有多耐心。”
陸以衡學著昊昊說話，病床上的昊昊看得十分有趣。唐琬指指陸以衡：“我告訴你，你再撒謊，小心以後鼻子和皮諾曹一樣長。”
“蕭少在忙嗎？”
江承遠看了看周圍，確定蕭琰並不在房間裏。陸以衡請兩人坐下，解釋道：“他去買毛巾了。”
“他去買毛巾？”江承遠一愣。
這對其他男人來說是很尋常的一件事，對蕭琰來說卻是極其不尋常。
“我們蕭少最近搖身變成婦男了。有人關照他要替兒子買毛巾，怕人來了，這兒還沒有毛巾被教育，所以就自己去買毛巾了。”
“醫院裏就有超市，應該一會兒就回來了吧。”
“醫院的毛巾，他能看得上嗎？”陸以衡說得江承遠有些不好意思。接著又朝昊昊說道：“昊昊，這個叔叔可是醫生噢。”
昊昊有些不相信，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江承遠，惹得江承遠隻能去怪始作俑者：“你真會說笑。”
“我說的是實話。”
“你昨晚怎麽沒有出現。”唐琬忽而想起要問陸以衡的事，陸以衡斜眼眯了下，說道：“遇到一個美女，泥足深陷。”
“你們不是情侶嗎？”江承遠說道。
“不是。”
“是。”
唐琬與陸以衡一起說道，聽到不同答案，兩人又互相瞪了眼，再說了兩句“不是”，“是”，弄得昊昊沙啞地咯直笑。
“蕭琰什麽時候來的？”
唐琬問陸以衡的時候，陸以衡緘默不語，故意抿著嘴，用手做了個拉鏈拉上的動作。
“問你真是白問了。”唐琬朝昊昊投去目光，昊昊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指指唐琬後麵。她轉過身，這才發現蕭琰已經不知什麽時候進了房間：“這麽關心你的競爭對手。”
“蕭少。”
“爸爸。”
“沒有的事。”唐琬努努嘴表示反對。蕭琰因為急著將毛巾藏好，掩飾自己出去買毛巾的事兒，便也沒有與唐琬爭個口舌。隻是回來後，這才發現江承遠坐在唐琬身旁，於是，往江承遠前站了站，江承遠想著蕭琰是要與昊昊說話，立刻騰出位置給蕭琰。
“你怎麽來了？”
蕭琰看著唐琬，問的確是江承遠，江承遠並不知他問的緣由，回道：“我約了唐小姐吃個晚飯說下葉伯父的病曆。唐小姐忘了吃飯的事，剛才看完葉伯父過後就過來了。所以我們就……”
“嘖，我們集團今天好像和你們科室有會，這麽早就結束了。”
陸以衡點穿江承遠這個不識趣的家夥，隻是江承遠卻並不中計：“會早就開完了，不耽誤我和唐小姐吃飯。”
“我以為隻有律師才有閑情逸致找美女吃飯，沒想到醫生也有。不過，在醫院裏，不都是護士追醫生的嘛。”
“沒有的事。哪有追來追去的。”
“陸以衡，你能不能不要在小朋友麵前老是談你的濫情話題。”
唐琬剛訓完話，昊昊捂嘴偷笑起來，蕭琰淡淡地在旁開口問昊昊：“剛才以衡幹爸爸有沒有教壞你什麽。”
“有！”
“呀，你這個小家夥，恩將仇報的。我是教你怎麽樣才能將漂亮阿姨喊過來玩。”
“是啊是啊，怎麽教壞小孩子。”唐琬回擊道。
“哪能？”
“行了。”蕭琰瞪了眼陸以衡，陸以衡沒好氣地瞟瞟。他則繼續說道：“你們有飯局的話就去吧。”
“沒關係，才剛來，多陪陪昊昊也好。”
江承遠看著唐琬的側影低聲做了主，唐琬“嗯”了下。蕭琰眼角早已看到唐琬唇角的笑容，心裏頗有些不樂意，奈何自己又開了口，不好隨意更改，隻能硬著頭皮說道：“我是昊昊的爸爸，有我就可以了。”
“是啊，唐小姐很喜歡昊昊，我也好久沒有看到過昊昊了。”見唐琬執意留下，江承遠絲毫沒有覺察蕭琰的逐客令，隻是如平常一樣說話，卻不想這番的溫柔讓蕭琰有些胸悶，遠處的陸以衡握著空拳竊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