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曖,她的昧(2)
陸以衡這麽一說,唐琬貼在手機屏幕上的臉微微發燙。隻是,她又不知如何拒絕。不過,想到要與秦天一起去仁航醫院,倒正好可以等到拜訪客戶結束後去見昊昊。
這麽小的孩子誤吞食了玩具,也不知道得遭多少罪。唐琬心裏浮上一層擔憂,尤其是腦海裏不斷湧上昊昊大眼睛,純真的模樣,不禁心疼起來。
仁航醫院,淡粉色的牆壁雖是暖色,卻並未減淡醫院帶給人們的恐懼感。這種恐懼感奇怪地存在於人的身體裏,站在手術室外的蕭琰,盡管經曆了很多的風浪,盡管他的生意與大部分的醫院有關,盡管他自己並不懼怕死亡,但他害怕分離。他深深地將這種害怕藏在心裏,此時此刻,他等待著關於昊昊的信息。
周旁沒有人,哪怕是陸以衡都隻能在最外麵等待。他不想讓任何人覬覦他的膽怯。他不能失去昊昊,哪怕他知道這個手術風險並不大,仁航醫院最好的專家在開刀,他仍舊減少不了任何的擔憂。
“讓我進去!”
靳萱的聲音破開大門鑽了進來。阻止她的人聲也此起彼伏,蕭琰手插在口袋裏推開門。
靳萱聽到推門聲,立刻去看蕭琰,他一如以往俊朗挺拔,隻是眉宇間淺淺地刻著印痕。
“怎麽?你是真打算把昊昊的親媽都攔在外麵嗎?”
陸以衡與周圍的人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兩人,源深國際幼兒園的沈欣老師第一次看到這番場景,緊張地有些顫抖。
“你隻是生了他而已。”
“對,我生了他。”靳萱昂著頭,因為憤怒而眯起的眼睛直直地盯著蕭琰,“你該很清楚,其實沒有權利看他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昊昊是我兒子。”
“讓我進去。”
“我隻說一遍,在昊昊麵前,做好你媽媽的角色。隻要有一點的偏差,我給你的,立刻都會收回。”
“蕭琰你……”靳萱死盯著蕭琰,麵前的男人打開了身旁的門讓她進去。
“蕭少。”陸以衡在蕭琰進門的時候喊住了他,走到他麵前低聲道:“昊昊不會有事。”
“我沒事。”蕭琰點了下頭。
陸以衡跟著低聲道:“她今天會來看昊昊。”
“你和她說了?”
“進去吧。”
蕭琰並沒有反對,也沒有追問陸以衡喊到她的理由。在陸以衡看來,蕭琰的確對唐琬很在意,在這個時候,也需要唐琬在他身旁。
“今天的事,我不希望任何人傳出去。”陸以衡關照到周圍的人。
“知道了,陸律師。”
房間內,蕭琰與靳萱單獨等在VIP手術室外的等候區,所謂的VIP手術室大部分時間是供社會上頗有地位的人做手術的。盡管,生命於每個人來說都是同樣的珍貴,但金錢與社會地位都會不自覺地將人從病痛中區別開來。
然而,病痛的終點康複或是離開這個世界都是一樣的。
蕭琰沒坐,隻是繼續等待。靳萱試圖與他在這間冰冷安靜的等候室裏說上兩句,卻因為剛才在外麵的爭執而一時尋不到起頭的說辭。
於是,靳萱也同樣開始坐立不安的等待,隻不過,時間才剛剛流逝了十分鍾,一通電話打碎了整個房間的寧謐。
靳萱看了眼手機,電話是田中成打來的,她迅速關了電話,不想讓蕭琰起半點的疑心。隻是,她的這番擔憂似乎隻是一廂情願。蕭琰根本沒有注意她的意思,仿佛她的舉手投足都不過是一個小醜在自我表演。
“你就不能對我好一些嗎?”
“讓你進來不是聽廢話的。”蕭琰坐在位置上,並不看靳萱,靳萱雖被他的話激動又起了怒意,但盡可能地克製住自己:“那你告訴我昊昊的情況。這該不是廢話吧。”
“他吞了一塊磁鐵玩具,最壞的打算是腸穿孔,要截腸。”
靳萱瞬時臉色變得蒼白,她雖然很少關心昊昊,可昊昊畢竟是自己生的,當她知道兒子正在遭遇腸穿孔的折磨時,莫名地湧上淚水,人不受約束地顫抖起來。
在他們麵前幾尺外的那塊鏡子映出她淌著淚水的臉孔,那番無助害怕的樣子,像極了那日哥哥蕭宇離開的場景。她對蕭宇的感情摻雜了世上最媚俗的東西,就像她對昊昊,即便是親生兒子,她也隻是利用。可是,就算如此,她依舊是個人,而且還是個女人。當她真的有可能失去蕭宇,失去兒子昊昊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地做回女人。
蕭琰抽出張紙巾遞了過去,靳萱抬起頭,別過臉不想讓他看見自己這番軟弱,隻是肩膀卻被他扣在了手掌裏,輕輕地拍了下肩頭:“沒事的。”
“昊昊是我兒子,我把他交給你,你卻讓他進了醫院。”靳萱仍舊倔強地別過臉,低聲埋怨蕭琰,可這番的話語更像是一個女人在溫柔地嗔怪自己的丈夫。
“對不起。”
“對不起?”靳萱在想這是不是蕭琰第一次同自己說這三個字,她遲疑地側過臉,“你也會說這話嗎?”
“昊昊不會有事。”
“我沒有了蕭宇,你又拋棄了我,不讓我接近昊昊,現在昊昊在裏麵,我,我真的好怕。”
“我答應你,離婚後,你可以隨時來看昊昊。”
“蕭琰,為什麽,你就非要和我離婚呢?”靳萱試圖掙脫蕭琰,然而,蕭琰一手卻緊鎖著她的肩頭,“我們根本沒有做過真正的夫妻。你該很清楚我們之間的協議,我娶你進蕭家,昊昊才能名正言順地成為蕭家的孫子。而作為交換條件,我幫助你們靳氏度過難關。”
蕭琰的話聲就像世外桃源中的山澗泉水清澈卻沒有半點雜脆聲。
“可我愛上了你,我不想跟協約走。”
“我隻是一個商人。”
他嗓間的聲音依舊溫潤如玉。靳萱的淚水湧得更厲害,她試圖看清蕭琰究竟在用什麽樣的表情看自己,可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如此平淡絕情的話語,就像過往每一次他對自己的冷淡一樣,即便聲調平淡,聽上去卻是決絕。
“可你也是一個男人。難道對我一次都沒有動過心嗎?”
“這裏不適合談論這個話題。”
“出了這裏,我怕,我怕連一次機會都不會有。”
“靳萱。”蕭琰鬆開了手,“我們之間的關係開始的時候就不純粹,所以,不要奢望讓它變得純粹。”
“嗬。”靳萱的淚隨了她的笑容流進了嘴中,舌尖的苦澀一並吞入了喉嚨,喉嚨發出的聲音變得嘶啞,“那你告訴我,你這輩子都不可能愛上一個女人。”
“這麽幼稚的問題應該留給別人。”
靳萱淡漠一笑,淚,漸漸地幹在了臉上,嘴唇裏的苦味也消失殆盡。
他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他一定愛上了一個女人。因為他眼角微微翹起,第一次麵對自己的問話而躲閃。他以前從不會這樣,現在竟會避開。
他愛的是私生女的母親嗎?她在這個城市嗎?她在他的身邊嗎?他真的是愛上她了嗎?他們究竟是怎麽認識的?
想起過去調查私生女的事件屢屢遭受阻滯,她再一次確信蕭琰要保護的對象其實不僅僅是那個私生女,還有那個女人,而他對那個女人的保護,應該不止是怕自己的醜事暴露,而是擔憂那個女人被人傷害。靳萱愈想愈害怕,她害怕自己接近真相,更害怕自己真的沒有可能再抓住身旁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