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我是唐銘水唐水爺
在飛機大炮的轟炸下,在機槍手雷的洗禮中,羅店早已變成了一架巨大的絞肉機。
中日兩國都在這個戰場上付出了巨大慘重的傷亡。
現在,羅店絕大部分都已經落入到了日本人的手中,中國軍隊被迫在羅店外圍進行遊擊作戰,牽製日軍。
淞滬之戰的主動權,已經漸漸的從中國軍隊手中流逝。
唐銘水來到這裏的時候,空氣中依舊彌漫著濃烈的硝煙味和血腥味。
隨時隨地都能夠看到日本士兵。
憑借著一口流利的日語,以及對日本的熟悉,唐銘水搖身一變成為了一個愛國的“日僑”。
唐銘水從來沒有去過日本。
可是絕大多數的日本人,都沒有他那麽了解日本。
他能夠告訴你東京的代代木公園如此的讓人心曠神怡,也能夠對你阿寒湖是這樣的讓人沉醉。
甚至,他還和一個日軍的少尉,一起演唱了“五木催眠曲”:
“沒有父母在身邊,當我七歲的時候,一個人過的是如此艱辛……”
唱的那個日本少尉和他的手下眼淚都流了出來。
不是真正的日本人,是絕對不會聲情並茂的唱出這首調的。
所以,在離開的時候,那名少尉還在不斷的朝著唐銘水鞠躬。
唐銘水很安全的渡過了一整個白。
他一點都不擔心。
越是害怕,越會露出破綻。
夜幕,籠罩了羅店。
站在那座被炸毀了一般的樓上,唐銘水平靜的關注著前方的羅卜橋。
羅卜橋已經因為住在附近的人,一直喜歡在橋上曬蘿卜幹,所有叫“蘿卜橋。”
後來長日久,大約嫌這個名字不好聽,就慢慢的變成了羅卜橋。
唐銘水站的這個位置非常好,拿著望遠鏡能夠準確的觀察到對麵的情況。
在他的腳底下,煙蒂已經扔滿。
麵前,放著一個喝了一大半的酒瓶。
他扔掉了空的煙盒,重新打開一包,又給自己點上了一根。
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十分鍾。
有人出現在了橋上。
那個人是賴五,身邊的,一定就是滾肉阿彪了。
他們顯得有些焦急,不停的左右張望著。
唐銘水一點都不急。
他左手拿煙,右手端起酒瓶又給自己灌了一大口。
煙癮越來越大,酒量也越來越大了。
戒不了了。
九點了。
唐銘水並沒有下去,他又重新端起了望遠鏡。
賴五和滾肉阿彪越來越焦慮了,一邊東張西望,一邊不停的商量著什麽。
唐銘水的望遠鏡,慢慢的從他們身上挪開,看向了更遠的地方。
少頃,他的嘴角露出了一絲諷刺的笑意。
他放下了望遠鏡,一口喝光了瓶子裏剩下的酒。
這次,自己也許真的要死了,如果計劃不能成功的話。
不,隻要計劃裏出現任何一點岔子,自己就絕對是個死人了。
唐銘水歎了口氣,自己怎麽會想出這麽瘋狂的計劃來的?
現在撤離還來得及。
他看到了,在黑暗處,很多的人都在那裏隱藏著。
都是等著來抓自己的。
瘋狗,那些英國人和法國人,給自己取的外號一點都沒有錯。
自己就是一條他媽的瘋狗。
唐銘水扔掉了煙,從容的走了出去……
……
“水哥!”
當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出現,賴五長長的鬆了一口氣,興衝衝地道:“水哥,我還當你不來了呢。”
“來,當然來,為什麽不來?”唐銘水笑了笑:“我要是不來,你們豈不是很失望?”
賴五也沒有聽出話裏的意思:“水哥,這位就是滾肉阿彪。”
滾肉阿彪上前,衝著唐銘水一抱拳:“大名鼎鼎的水爺,青幫義字堂滾肉阿彪見過水爺!”
唐銘水看了看他:“你是義字堂的?”
“是的,水爺,拜的老頭子是周福根周八爺。”
唐銘水點了點頭:“你們青幫的杜老板,黃老板我都認識。老實話,平常我是瞧不起他們的,可是這兩個人,國難麵前,還是識大體的,不會做漢奸。周福根嘛,被我抓過,還打過,不過也算是個有骨氣的人,想來也不會做漢奸的。”
滾肉阿彪有些尷尬,也不知道唐銘水為什麽要這些話:“唐水爺,我是個粗人,不太聽得懂您這些文縐縐的話。賴五找我,央我帶您出上海。您雖然是大名鼎鼎的唐水爺,可是蝦有蝦路,蟹有蟹路,把您帶出上海還是一句閑話的事情。”
“是啊,閑話一句,你準備怎麽把我帶出上海?”
“水爺,您現在跟著我走,車子已經幫儂準備好了。”
“跟著你走啊。”唐銘水一笑:“到日本人那裏去?”
賴五和滾肉阿彪同時麵色一變。
“水哥,您,您這是什麽意思?”賴五變得口吃起來。
可是,他和滾肉阿彪忽然看到,唐銘水的手上已經多了兩枝駁殼槍。
“水哥,我……”
“賴五啊,淞滬之戰一爆發,你就被日本人抓住,成了漢奸,當我不知道。我找你,就是要通過你的嘴,把日本人引到這裏來。”唐銘水的聲音很低很低:
“別指望了,你們把我引到這裏,我被包圍了,逃不掉了。你們呢,對於日本人的利用價值,到這裏也就結束了,日本人不會介意我殺死你們的。”
“水哥,您誤會了,誤會了。”
“我不會誤會的,就算誤會,也當我對不住你們了。”唐銘水的聲音更低:“不這麽做,怎麽實行我的計劃?”
話音一落,手中的槍已經發出怒吼!
“救命啊!”
滾肉阿彪才叫出口,剛一轉身,已經和賴五一起倒在了血泊中。
彈匣裏,所有的子彈都傾瀉到了這兩個漢奸的身上。
而就在這一瞬間,幾盞大燈亮起,把整個羅卜橋照的和白一般。
幾十個端著刺刀的日本士兵,從前後兩個方向迅速的朝這湧來。
一挺機槍,就架設在橋的對麵。
唐銘水笑了,他扔掉了手裏的駁殼槍,又給自己點上了一根煙。
也許,這是他生命中的最後一根煙了。
明晃晃的刺刀,已經對準了他。
日本人的麵孔,看的清清楚楚。
唐銘水用力吸了幾口煙,把煙彈到了河裏。
然後,他舉起了雙手:
“我是軍統唐銘水唐水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