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tr102

  玻璃壺裏的清水咕嘟咕嘟地翻滾,熱氣從彎曲的壺嘴裏噴出,修長的手提起壺柄,滾水衝入紫砂壺,卷曲的茶葉舒展開,壺蓋被指尖輕輕地壓緊,沸水淋了一遍壺身,發出輕微的“滋滋”聲。


  江臨遠行雲流水地衝好茶,將水壺放回去,分別往杯子裏斟上茶水,放到兩位客人麵前,才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鏡。


  “她是來找過我,就坐的您那把椅子,”江臨遠指了一下坐在右手邊的警察,“她說來告訴我喜訊,她的老板跟我的朋友訂婚了。我讓她到時給我張喜帖,她喝了一杯茶就走了。”


  警察目光犀利地盯著他,“為什麽大老遠來找你?隻是個普通朋友,訂婚都來告知一聲說不過去吧?”


  江臨遠端起茶輕輕抿了一口,自嘲地笑了一下,“您剛不是說了麽?韓雲秋供述稱她給過蘇——是蘇錦吧,給過她我的電話號碼和地址,她就找來了,我也莫名其妙。”


  “你跟韓念初隻是普通朋友?”


  “我喜歡過她,喜歡了幾年。”江臨遠爽快地承認,“但她不喜歡我,我這樣的鄉下人,還是獨子,總不能為一個女人耗一輩子,從知道她有男朋友後,我也開始相親了。人嘛,不就這麽回事兒?”


  警察銳利地觀察他的動作和神色,他偏頭轉開臉,有腳步聲響起,門邊出現一道人影。


  “臨遠!”一個梳著馬尾,乖巧單純的年輕女孩走了進來,在江臨遠旁邊坐下,短短地掃了兩人一眼,就保守地垂下眼眸,目光轉向江臨遠,“你有客人啊?”


  “嗯,是警察,來問點事情。”江臨遠說。


  女孩的臉色立刻露出驚惶,不由得又掃了兩人一眼,“警察?出什麽事了?”


  警察馬上說道:“就是來問問情況,別緊張。”


  江臨遠攬住女孩的肩膀,“傻丫頭,跟我沒關係,你怎麽來了?”


  女孩的神情羞怯,“媽請風水師去新房看了一下,說……說臥室的床隻能靠著窗戶,影響夫妻感情,要我們換另一套房子。風水師還給了一對葫蘆,要你掛在辦公室的門上,”女孩說著臉紅了,掏出一對紅線拴著的小葫蘆塞到他手裏,就站起身,“呐,給你了。”


  說著往外走,江臨遠問:“你都來了,等會兒一起吃飯啊。”


  “不了,我還要回趟家,下午跟媽去挑家具。”


  “嗯,你去吧。”


  女孩低頭含笑,又滿眼依戀地看了江臨遠一眼,才走出門外。


  “辦喜事啊?”警察問,“恭喜!”


  “謝謝!”江臨遠麵帶喜色,“父母催得緊,鄉下人嘛,成家是大事。”


  辦沒辦婚事,這種事馬上能調查出來,兩個警察收起懷疑,站起身說道:“那就不打擾了,有什麽消息麻煩立刻告知。”


  “能問一下發生什麽事了嗎?”江臨遠問。


  “恕我們無可奉告。”警察說完離開。


  江臨遠送走兩個警察,獨自坐回茶台前,將壺裏的茶葉倒掉,又取出一包上等茶葉,重新燒水泡茶。閑適地品完兩杯茶後,才帶上辦公室的門,下樓朝後麵零落的舊庫房走去。


  在一棟外牆長著綠黴的庫房門口,他掏出鑰匙,插進卷葉門的鎖孔,將卷葉門抬了半米高,貓腰鑽進去又將門踩到底。


  倉庫裏空蕩蕩的,他踩上原來稱重的鋼板,天花板上發出“咣咣”的回響,光線很暗,隻有幾個裝了換氣扇的通風口透進一點光。微弱的光照著一張工作台,台麵上坐著一個抱膝的女人。


  “你能不能給我弄點水來洗洗?”蘇錦抬起臉說道。


  她還穿著那天逃跑時換的運動服,沾著厚厚的灰,多日沒洗的頭發能捋下一把油,她的臉很髒,倉庫裏到處是厚厚的積灰,眼睛和臉頰留下一道道粗黑的髒印子。


  江臨遠扯了一把折疊椅在工作台旁邊坐下,長腿優雅地疊起,掏出一支煙點燃,“警察剛來過了。你早說十分鍾,我就把你交給他們,監獄裏有水有電,比躲在這裏強。”


  蘇錦隔著微弱的光線,望著那張斯文的臉,想起那天逃跑的情景。


  幸好她一直保持著警惕,把車停好後,攔了一輛出租車到小曲家附近,透過車窗,看到她找的那兩個人被人控製住,她就知道出事了。


  出租車開出一段,她在人潮攢動的夜市附近下了車,在小攤上買了帽子和灰色的運動服,換下的職業套裝扔進垃圾站,才鑽進小巷子裏思索著該去哪裏。


  她能想到的去處並不多,江臨遠那個僻靜的,拴著一條大狗的工廠很快進入腦海。她決定賭一賭,那是一種同類之間會產生的直覺,江臨遠絕對不是表麵看起的那樣,是個遵紀守法的正人君子。


  她換了幾趟黑車,鑽入甘蔗林藏了一夜,直到江臨遠出現。果然如她所猜測的,他對韓念初的背叛恨之入骨。


  “算了,”蘇錦說,“我出去那天,你弄點水給我洗幹淨就行了。”


  在那更暗無天日的歲月裏,她比現在還要肮髒。


  “什麽時候出去?”江臨遠拿起工作台上的一把反光的剪刀,“哢嚓哢嚓”地剪著空氣。


  “你願不願意幫我?”蘇錦問,“至少得有個人幫我打聽外麵的消息,還得幫我把存在箭館的弓箭取出來。”


  “要什麽消息?”


  “那個女人的消息。”


  剪刀“嚓”地咬合,江臨遠在昏暗中垂著頭,“有人一直跟著她。”


  “誰?”


  “你們公司的,我不認識。”


  “周嚴果?”


  江臨遠“嘶”的一笑,“一架冰冷的機器,還能招惹到這麽多的男人。”


  蘇錦也發出嘶啞的笑聲,“你不也是。”


  “所以她就不該活著。”


  “隻要拿到弓箭,我就能一箭穿透她的心髒,一箭不中……兩箭,三箭……”嘶啞的餘音刮著嗓子,蘇錦發出陰冷的笑聲,“我把她射成刺蝟,你幫我,我就幫你泄恨……啊!”


  一隻碩大的老鼠爬到桌上,咬了一口她的腳趾就躥開,蘇錦望著冒出血珠的腳趾,驚怕得尖叫出聲。


  江臨遠拾起一塊髒抹布堵住她的嘴。


  蘇錦不滿地扯下抹布,無聲地望著老鼠跳下桌子,鑽進了鋪鼠夾。


  江臨遠慢悠悠地起身,撥開夾子,抓出老鼠,走回工作台前。


  “拿開!太惡心了!”蘇錦揮著手說。


  “拿開?它剛咬了你,怎麽也得讓它受點苦頭。”


  蘇錦不明所以地望著江臨遠,就見他一手握著那隻“吱吱”掙紮的老鼠,剪刀刃口鋒利的光芒一閃,“哢嚓”剪斷了鼠尾,斷掉的一截尾巴“啪嗒”落在桌上。


  老鼠“吱吱”慘叫,在江臨遠的掌中蜷曲抽搐,張著黑洞洞的鼠口,露出小而尖的牙齒,“吱——!”


  蘇錦嚇呆了,口腔因緊張分泌出大量的口水,過了半晌,她才聽到自己的喉嚨發出響亮的咽口水的聲音。


  江臨遠握著痛苦掙紮的老鼠,逼近她眼前。


  蘇錦撐著手往後退,顫聲問道:“你……你幹什麽?”


  老鼠在江臨遠的手中慘叫扭曲,斷尾傷口的血滴到她赤|裸的腳踝上,她抬起臉,看到江臨遠的嘴角陰沉地牽起,十指鬆開,抽搐的老鼠尖叫著落到她的身上。


  “啊!”


  她剛叫了一聲,江臨遠抓過老鼠的那隻手,抓起髒抹布再次堵住了她的嘴。


  老鼠瘋狂地在她身上撕咬,她睜大驚恐的眼睛,胡亂拍打著身體跳下工作台四處逃躥。


  “噓!”江臨遠在卷葉門前拎住她,“當心有人聽見了。”


  蘇錦癱軟地靠在卷葉門上,望著江臨遠胸脯急劇地起伏。


  她的目光環視這間空蕩蕩的庫房,初走進這裏時,江臨遠跟她說,這裏廢棄很久了,不會有人靠近這裏。


  當時她很滿意。


  她扯掉嘴上的抹布,渾身發冷,胃裏一陣強烈的抽搐,轉過臉“哇”地吐了出來。


  江臨遠緩緩蹲下,遞給她一張紙,麵孔又回到從前的斯文。


  她害怕地盯著他,扯起袖子抹去嘴上的穢物。


  “蠢貨。”江臨遠溫和地撫了一下她的發頂,手掌在她衣服上蹭了蹭,把頭發上的油蹭幹淨了,才輕聲細語地說道,“你不知道阿初有多聰明,替你去取弓箭,立刻就被當成同夥抓了,這不是連累我?”


  他和風細雨的埋怨,讓蘇錦抖得像狂風中的落葉。


  “人命很脆弱的,一輛無牌的卡車,一條發瘋的狗,一桶汽油……”他微笑著說道,手裏的剪刀“哢嚓”咬合,“或者是一把這樣的剪刀,”他掰開她的手指,把剪刀放進她的掌心,“給!殺人這種事,可不興耍帥。我會給你安排好,何必去拿什麽弓箭,冒那麽大風險呢?”


  他說完,和氣地拍拍她的手臂,開了卷葉門的鎖,強光湧進來的一瞬,他鑽了出去。


  蘇錦靠著卷葉門,聽到鎖孔轉動的聲音響起,她在漆黑中抱緊了膝蓋。


  ※※※※※※※※※※※※※※※※※※※※


  行了,挑戰了自己最恐怖的場景。我以前看書,那些剁手啊什麽的,看得毫無感覺,我覺得最恐怖的就是這樣了,嘖嘖,寫完我自己差點吐了~~~~~

  溫馨提示:在此章還沒有下車的乘客,請係好安全帶,抓穩扶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過眼煙雲、木呢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