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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帶走韓雲秋後,實驗室陷入了尷尬的沉默當中。
員工目睹這麽一場熱鬧,主角還是幾個上司,連遺產分配這麽私密的事都知曉了,他們一方麵想知道得更多,又怕知道得更多,全都壓抑著興奮的心情,裝模作樣地敲著鍵盤。
何謹修和周嚴果一直在等待單獨跟韓念初說話的機會,可她穩坐在辦公桌前,無論他倆怎麽示意,就是不肯挪動一下。
周嚴果“咳”了一聲,站起來說道:“客戶說總行那邊需要兩個技術支持,小張和小王,你倆明天去一趟吧?”
“我去。”韓念初說。
周嚴果目光錯愕,“用得著你去嗎?”
“我沒資格去麽?”
“隨便你。”周嚴果無語,就一個跑腿的事兒,還非得親自跑一趟,也不知道怎麽想的。
“小張你跟我一起去。”韓念初說完走出了實驗室。
周嚴果正要跟上去,卻見何謹修已經緊隨著出了大門,猶豫片刻,坐了回去。
何謹修跟著韓念初一路走回自己的辦公室,站在門口看著韓念初拆下監控,與反竊聽追蹤的設備一股腦裝好,這才知道,長時間以來,她一直在用各種手段保護他。
她拎著包朝著大門走來,何謹修反手關上兩扇門,倚門堵住她的去路。
“你讓一讓。”韓念初伸手去撥開他。
何謹修紋絲不動,“等我說完話就讓。”
韓念初的手垂到身側,“你說吧。”
“你立了那份遺囑,算不算是我們的關係還跟從前一樣?”
韓念初搖了下頭,“這是兩回事。”
“在這世上,你最信賴的人是我,其次是周嚴果,我這麽理解對嗎?”
韓念初沒說話,也沒否認。
“阿念,我這幾天想明白了,”何謹修說,“我再也不會對你提那種要求……”
“別再說了,”韓念初皺眉打斷他的話,“你心裏清楚,你並沒有完完全全地接納我,在你心裏,我始終是殘缺的。”
何謹修像被人打了一拳,怔愣地望著她。
她是這麽想的?他讓她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不,不是,”他的聲音微顫,“我從來沒那麽想過。”
“那你就不該那麽做,”韓念初說,“你做之前,就應該考慮到這個後果。”
“我不是你!”何謹修提高聲音說道,“我不可能每時每刻都保持理智。”
韓念初抬頭,神情晦暗地看向他,“在你心裏,有個完美的身影,但你失去她了,”她說,“在我心裏也有完美的身影,我也同樣失去了。我們誰都是對方心裏的第二順位,就算這次的事過去,有朝一日,我們還是會因為不是對方心裏那個完美的身影而後悔,甚至比今天更後悔。”
何謹修的身體往後撞到門上,“你心裏完美的人是誰?周嚴果?”
“他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永遠都是。”
“不是他是誰?”何謹修捏緊拳頭,克製著心裏的怒火。
韓念初輕輕地抬起眼眸,“我爸媽——”她溫柔地說道,“最近我才明白,我真正需要的,其實是我父母那樣的人,無論我什麽樣子,他們永遠都會接納我,陪著我。”
她伸出手,用了力道撥開他,拉開門的那瞬間,外麵的光照到她的身上,泛著憂傷的白光。
“可是,這世上,沒有人會跟他們一模一樣。”
她說完,沒有回頭,也沒有去看他的表情,快步離去。
電梯裏,她垂頭靠著扶手,腦子裏一片混亂。
頭一次,她沒有去看一個人的表情,卻莫名地感到那時的他很傷心很難過,而那種情緒仿佛會通過空氣傳染給她一樣,她避之不及,卻仍受到了不小的波及。
她在電梯裏不斷地變換站姿,心頭卻一直像被一塊大石壓著,無論她站著還是蹲下,那塊石頭把胸口壓得實實的,喘氣都困難。
他那麽做,並不是因為她的殘缺。她心裏清楚。可她為什麽要那麽說?
她是故意的,甚至帶著一絲惡意去曲解他,因為他讓她失望了,所以也要狠狠地傷他一次。
說出來的那一瞬間,她感到一種開閘泄洪的暢快。
不,這不是她。她不會做這種傷人傷己且無益的事。
跨出電梯,她狠狠地拂了一把頭發,企圖讓頭腦暫停那些無用的思考,清空的大腦卻浮出一個輕輕嫋嫋的影子。
胸口的那塊大石又沉了些,那個女人,到底有多完美?
她甩著頭走到車旁,拉開車門坐進去,正要點火,腦子裏又冒出一句話:人家完美,你是殘缺的。
她抬手把包扔到副駕上,“嘀嘀嘀……”的聲音隔著尼龍包布料傳出來。
韓念初的神情一凜,拉開尼龍包的拉鏈,設備閃爍著紅光,她下車繞到副駕,將座椅往後移,翻開地墊,看到了那塊指甲蓋大小的追蹤器,出於謹慎,她沒有觸碰。
她把整輛車翻了個底朝天,在後座的口袋裏又找到了□□。
坐在車門緊閉的車內,韓念初的腦袋嗡嗡炸響,這樣的事為什麽又發生了一次?
在上個時空,周嚴果用過一次她的車後,她也在車上發現了追蹤器和竊聽器,可那時她以為是江臨遠幹的。
同樣的事又發生了,這一回江臨遠根本沒有接近過她的車,可這東西還是出現了。
竟然是周嚴果嗎?
韓念初想到剛剛何謹修問她的話:我是最信賴的人,其次是周嚴果對嗎?
這句話唯一不對的地方是,周嚴果曾是她最信賴的人,一直到她生命的終結。
蘇錦從樓上墜落,躺在血泊裏的那一幕浮出腦海。
如果她不是自殺,當時還有誰在那個工地,是誰殺了蘇錦?
如果周嚴果跟蘇錦認識呢?如果他們曾背著她達成過某種協議呢?
她想到她跟周嚴果的最後一次談話,她唯一的念頭就是即便離婚,也不讓江臨遠和韓雲秋得到一毛錢,她要求周嚴果將代碼開源捐贈,卻忽略了他為此投入了那麽多,竹籃打水一場空對他並不公平。
周嚴果是個利益至上的人,她死了以後,他將代碼據為己有,晚幾年改頭換麵問世,江臨遠沒有任何辦法。
僅僅是一個猜測,就讓韓念初的心慌亂地跳動,像驟急的雷聲在胸口炸響,他會害她嗎?
周嚴果會害她?
她不信,可她的大腦像是瞬間失去了正常思考的能力,隻能反複地冒出這個問題,卻沒辦法像以前,靜靜地思索各種可能性。
手機的信息提示音響起,想得正出神的她心猛地一跳,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是何謹修發來的一條信息:一起吃晚飯吧。
吃你個頭!韓念初用力按著手機側麵的按鍵,直到關機界麵一閃而過,才將手機扔到一邊。
她緊抿著唇,說了分手就是分手,把她的話當耳旁風!
這一打岔,她的心跳逐漸平複,坐回駕駛座,將車駛離停車庫。
第二天一早,她帶著行李箱去了公司,拉開會議室的門,周嚴果坐在靠牆的一側,桌麵上散亂著一堆資料。
韓念初放好行李箱就要退出去,卻聽他喊道:“念初。”
她拉門的動作一頓,垂眸避開他的目光,選了個離他較遠的位子坐下。
周嚴果卻把桌上的資料歸攏,像往常一樣在她旁邊坐下。
韓念初的身體明顯地往外傾斜了一下,她的疏離讓周嚴果微微一怔,過後他並沒有在意,將手上的資料往她麵前一送,“這是我最近考察的幾個項目,技術難度不高,有很大的概率做出來,可以考慮資助一下。”
還是開始他的斂財之路了麽?
韓念初心裏生出抗拒,語氣冰冷僵硬,“你自己看著辦就好了。”
“你不加入嗎?”
“我有想做的事。”
“那個研究中心?”
“嗯。”
“這有衝突麽?”周嚴果說,“研究要做,錢難道就不賺了?你真以為淩峰會一直支持你?沒錢你還做什麽研究?”
“等到他們不支持的那天再說。”
周嚴果沉默了半晌,嘲諷地說道:“差點忘了,你馬上就姓何了。”
韓念初忽地起身,“如果沒什麽事,我先出去了,等會兒還要去機場。”
她走到門邊,剛握到門把手上,就聽到周嚴果低沉地說道:“念初,這世上的人,你誰也別信,永遠不會背叛你的人是自己。”
韓念初轉頭,拉起牆邊的行李箱走了出去。
誰也別信。
她誰也不會信了。
這趟差安排得剛好,出去兩天,正好哪個都不用見到。
走出實驗室,迎麵而來另一個她不想見到的人。
她掉頭往回走,差一點撞上默默跟著她走出來的小張。
“韓總小心!”小張退開一步,誇張地叫道。
何謹修抬頭,兩大步跨到韓念初身邊,“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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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感情會拉智商的後腿。
你們想快點完結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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