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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的派出所沒什麽人,卻也熱鬧得很,一個出租車司機被一個酒瘋子抱著大腿。


  酒瘋子臉上兩團酡紅,目光散亂,涕泗橫流地哀哀哭鬧,“你這是拒載!拒載!我要投訴你!”


  穿著藍色製服的出租車司機很是無奈,隻好拍拍他說:“兄弟,你說你那地方我去得了嗎?”


  “怎麽去不了?我老婆能去,你怎麽去不了?”


  “去不了!”


  “去得了,你得帶我去找我老婆啊!”


  “嘿!去不了!”出租車司機也不跟他爭了,要抽回腿,卻被抱得更死,他連聲歎氣,“哎,我還得去拉活,你在這兒歇著,酒醒了自己回家去吧啊!”


  一個警察走過來問司機,“他要去哪兒?”


  “曼穀。”


  “……”


  警察隻得去拖酒瘋子,拖不動,叫道:“小張,來搭把手。”


  “嘿!我這兒辦大案呢!你叫小徐。”


  那個警察又喊:“小徐!”


  ……


  韓念初循聲望去,小張是個穿黑T恤的年輕警察,與他隔桌而坐的是正是周嚴果。


  她走過去,聽到小張在問話:“你說清楚點兒?怎麽從一個IP又跳到另一個IP?一會兒剛果,一會又尼加拉瓜,這怎麽個跳法?”


  韓念初心裏有數,走到周嚴果身後,照著他的後腦勺,“啪”的一巴掌打去,“到處找不著你,犯病犯到這兒來了!”


  周嚴果冷不防被她一掌拍得趴桌上,抬頭見是她,驚訝地睜大眼睛。


  “嘿!警察眼皮子底下施展暴力啊?”小張不悅地說道。


  韓念初賠了個生硬的微笑,眼尖看到警察手邊的身份證,一邊伸手去拿,一邊說道:“他腦子有問題,打擾你們了,我這就帶他走。”


  小張眼疾手快地按住身份證,斜眼盯著韓念初,“腦子有問題?他可是博士學位。”


  韓念初說:“就是讀書讀傻了,讀完博士又找不到工作,打擊太大,就瘋啦。”


  “我——”周嚴果張嘴要說什麽,被韓念初用力瞪了一眼。


  “你閉嘴,大半夜的,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韓念初數落道:“上次是在學校找到你,上上次是在醫院,這次你幹脆跑派出所來了。民警同誌,您行行好,真把他關了,就是把我解救了。”


  周嚴果閉上了嘴,本來已經毀了一切,就剩把自己也毀個幹淨,誰曉得這女人為什麽會突然出現,還沒頭沒腦地鬧上這麽一通。


  不知道她的目的,他決定先靜觀其變。


  “你是他什麽人?”警察問,“出示下身份證。”


  韓念初思考了一秒,說道:“前女友!”把身份證遞給警察。


  “前女友?前女友還管他?”


  “從現在開始,是前女友,”韓念初斜睨著周嚴果說,“我是真的受不了他了。”


  小張摸摸後腦勺,“別衝動呀!”又查了韓念初的身份證信息,幹幹淨淨,沒有任何犯罪記錄,“他說他剛刪了一個公司服務器的數據,來自首的。”


  “哈!”韓念初又是一巴掌拍到周嚴果瘦弱的背上,對小張說,“這您也信?他連個工作都找不到,能刪哪個公司的數據?”


  小張的指頭叩著桌子,把兩張身份證還給他們,教育道:“下次可別再跑來派出所搗亂了啊!”


  韓念初收起身份證,一轉身看到何謹修站在離他們不遠的門口,他沒有回去嗎?


  而周嚴果在看到何謹修時,懷疑地望著韓念初,轉身要坐回去,韓念初揪起他書包的帶子,拽著他走到何謹修麵前。


  韓念初沒敢與何謹修對視,垂眸說道:“我有話要跟他說。”


  “我在路邊等你,”冰冷的聲音在頭頂響起,緊接著,又聽到他說,“如果你不回來,後果自負。”


  韓念初閉眼又睜開,拽著周嚴果往外走。


  派出所對麵是個小公園,韓念初過了馬路,在長椅上坐下來。


  周嚴果站了兩秒,最終在長椅的另一頭坐下了。


  韓念初從背包裏拿出那張模型圖,遞給他,“看看吧。”


  周嚴果疑惑地接過來,看了一眼,不可置信地看向韓念初,然而韓念初隻望著前麵的灌木叢出神,他又低頭看圖,越看越激動,“這是——”


  “你的構想。”韓念初說,“用強化學習生成動態模型。”


  “你怎麽會——”


  “不是我。”韓念初打斷他,這確實是他做出的東西,隻不過不是在這個世界做出來的而已,“不管你現在遇到了多大的困境,這困境讓你有多絕望,讓你有多憎恨這個世界。現在有了這張模型架構圖,能不能讓你不要放棄自己?”


  周嚴果激動得握著紙張的手都在顫抖,“原來是這樣?我一直在卡在這兒,你是怎麽知道的?”


  “就當是我做夢想到的吧。”


  “做夢?”周嚴果根本不信,他抖著圖,“隻要把狀態價值函數和動作價值函數定義好,加入現有的代碼模塊,就可以實現代碼了。”


  果然是他的構想,圖送到他眼前,立刻就想明白了。


  “你在下次會議上提出來吧。”韓念初說。


  “下次會議?”周嚴果失神地搖了搖頭,“那個公司,已經被我毀了。”


  “沒有毀,我已經刪除了你的入侵痕跡,數據也備份了。”韓念初站起身說,“你明天照常上班。”


  周嚴果先是一愣,隨後立即反應過來,“你也進過係統?那你留下的痕跡?”


  “最多是開除,換家公司一樣的上班,總比你去坐牢好。”韓念初說,“但是,你真的做過讓淩雲科技毀於一旦的事,所以,你必須在這個公司贖罪。”


  說完,她往馬路走去。


  “你為什麽要幫我?”周嚴果大聲問道。


  韓念初的步子慢下來,走出去兩步,才停下來,回頭說道:“因為我需要幫手。”


  在以前的世界,他們曾並肩站在公司頂樓,他帶來了人手、資金,叫她堅持下去,她問了同樣的問題:為什麽要幫我?


  他的回答是:我需要幫手。


  在她獨木難支時,人手,資金,他從不吝予,也從不以施恩者自居。


  在這個世界,她希望,他們還是彼此最有默契的幫手。


  隔著一條馬路,何謹修在馬路對麵等著她。


  今天晚上有風無月,路燈昏暗,他倚靠在車門上,吹了一陣風,樹影在他頎長的腿上飄搖浮掠,他的上半身在濃黑的陰影裏,陰影厚重如山,壓著他的脊梁。


  他形態頹喪,低垂著頭,仿佛在沉思默想著什麽。


  韓念初忽然間從頭到腳都變得沉重,尤其腿像灌了鉛,窄如衣帶般的一條馬路,她費了勁才走到對麵。


  車門開著,她一聲不吭地上了車,何謹修又站了一會兒,才上了車。


  一路開到公司,車裏沉寂得像是空氣都凝固了。


  韓念初知道已經有人發現了服務器異常,公司的相關員工也被緊急召回了公司,等待她的不隻是開除,也許還有訴訟。


  車停穩前,何謹修問她:“你沒有話跟我說?”


  韓念初輕輕搖了下頭,先一步下車。


  侵入服務器,僅僅這一條,都是嚴重危害公司的行為。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何謹修猛地拽住她,單手用力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抬起頭正視他,“為什麽明知道周嚴果要毀了公司,你還幫他?”


  韓念初望著他,他的眼裏充滿了被背叛的憤怒。


  這一刻,她希望能感受到他的心情,希望知道這是一種怎樣的憤怒,然而她的心,沒有一絲波瀾。


  平靜得就像死了一樣。


  被他捏著下巴,她費力地吐著字,“公司不會毀,周嚴果——他是淩雲科技不能沒有的人才。”


  何謹修的雙眼泛紅,“不能沒有的人才?你欣賞他欣賞到替他背黑鍋,阻止他自首。韓念初,你把我當什麽?”


  他的手上的力度又大了些,韓念初疼得眼中浮起淚花。


  何謹修的手慢慢鬆了,垂落到身側,望著她下巴被捏出的紅印,眼裏滿是痛楚。


  如果不是昨天剛領教過她通天的本領,如果不是他想多陪著她一刻,如果不是擔心她出事才送她——


  他根本不會知道,她在公司磨一晚上,就是為了幫刪除公司數據的周嚴果脫罪。


  “你知道他這麽做會害死我,你知道也沒有勸阻他,或者讓我防備?”他問。


  “周嚴果這個人,勸不住。”韓念初說。周嚴果偏執,極端,剛愎自用,他們曾經是熟識,他都不肯聽她的勸,更何況現在的她對他來說,隻是一個無足輕重的陌生人。


  “我可以開除他,他也不會犯罪。”


  “我說了,”韓念初的目光執著地望進他的眼底,“淩雲科技不能少了這個人才,如果他去了別的公司,對於淩雲科技來說,是比刪了數據更大的損失。”


  “哈!”何謹修嘲諷地笑,“你這麽仰慕他,為什麽不幹脆跟他在一起?”


  “沒有可能。”


  何謹修愣住了,“你說什麽?”


  “沒有可能。”韓念初又重複了一遍,走進公司。


  周嚴果的心,一直被一個人占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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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放棄抵抗了,先寫吧,全部寫完再改。


  謝謝你們幾個,一直支撐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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