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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光照進窗戶,韓念初睜開眼睛,入目是雪白的天花板,身上蓋著的是雪白的被褥,低調的灰色地毯。她轉過頭,望著窗邊那張椅子,她曾在蘇黎世博物館的展覽上見過,是某個設計師的手筆,無法工業化,手造的隻有幾張。


  即便是在夢裏,她的房間也沒可能放著一把來頭這樣大的椅子。


  她掀開被子,身上穿的是一件寬鬆的白T恤,褲子還是昨天的長褲。撐起身體下床,額頭驟然一陣脹痛,才想起昨天醉得不輕。


  沒找到拖鞋,隻好赤著腳走出臥室,隱約聽到有鋼琴聲,熟悉的旋律。


  她循著聲音,穿過長長的走廊,經過書房,站在樓梯口,四處無人。


  靜靜地聽了一會兒,樂聲是從樓上傳來的。


  她不假思索地踏上鬆木樓梯,光線漸強,雨聲淅淅瀝瀝。


  走完最後一級台階,樂聲清晰,那是昨晚喝醉後,她第一次回憶起的旋律,以及回憶起小時候。


  那時,她還小,喜歡雨天,喜歡雨點打在窗戶上的啪嗒聲,喜歡空氣中撲麵的潮濕。


  她不喜歡莫紮特,不喜歡李斯特,不喜歡巴赫,卻喜歡反複彈奏那個日本老頭的《Summer》。


  下雨天,窗戶飄進潮濕的雨霧,吹入桉樹林的香氣。媽媽在陽台收拾衣服,爸爸在書房繪圖,沒有人管束她的那一刻,她歡快地彈奏著那首曲子。


  回憶中帶著檸檬清香的雨霧和樂聲,在她的心頭洇開,消融了隆冬的冰封,又拂來夏日的溫存。


  頂層的門外,一條長廊連接空中花園,走廊的那端是玻璃溫室。


  透明的雨珠,砸在走廊的地板上,傾刻就積起薄薄的一層雨水。


  她赤腳踩入冰涼的水中,經過走廊的拐角,站在門邊,溫室裏是一個小型的沙漠洲,連綿起伏的沙丘,不遠萬裏運來的被風化的粗礫岩石,高低錯落的沙漠綠植,以及一架造不菲的演奏級三角鋼琴。


  琴聲停了,她才走進去,急驟的雨聲打在耳畔。


  “你會彈鋼琴?”她站在鋼琴旁邊問。


  何謹修搖了下頭,“隻會這一首。”


  就這一首,也要用一百多萬的鋼琴彈奏?韓念初再次明白,即使是原來的她,也是CEO中要飯的那一類。


  “還記得你昨天答應的事?”何謹修說著起身,把位子讓給她。


  韓念初遲疑了一秒,在琴凳上坐下,按在琴鍵上好一會兒,才彈了一小節,手指比竹節還僵硬,彈出的音短促而零亂。


  她縮回手,抬頭卻看見何謹修驚訝的目光。


  “怎麽會?”他低聲自語一句,又說,“你是真的很多年沒彈過了?”


  韓念初垂眸點頭,如果算上那七年,她足足十七年沒有碰過鋼琴了,彈成這樣是意料之中的。


  雨聲嘩嘩地響在頭頂,像極了那年經久不息的掌聲。


  她在掌聲中尋找媽媽,那個位子卻空著,無論她的目光在那附近尋找了多少次,隻有那個空著的位子。


  掌聲仿佛永遠不會停,直到老師來帶她鞠躬下台。


  ……


  她閉上眼睛,又睜開,瀑布般的雨水從玻璃房頂傾瀉而下。


  “這是你家?”


  “昨天我問了你三次,你住哪裏——”何謹修說,“你都沒回答,隻能把你帶回來了。”


  韓念初沉默了一會兒,站起來說:“謝謝!我回家換套衣服就去上班了。”


  何謹修這才注意到她的頭發濕漉漉的,衣服也濕了一半,進門一行腳印帶著水跡。


  他當即拉了她就往外走。


  經過門口,他拿起一把透明傘撐開,帶著她走過長廊,又回到那間臥室。


  他拿出一件一模一樣的白色T恤和一套全新的牙具遞給她,“洗了換上。”


  韓念初接過T恤,轉過身,問走到門口的何謹修,“昨天是你幫我換的衣服?”


  何謹修退回兩步,在櫃子上拿到一個眼罩,“我說我是戴上這個給你換的,你放心了沒有。”


  “我是說我對你——”韓念初頓了頓,才找到合適的措辭,“你沒事吧?”


  “我有什麽事?”何謹修緊緊注視著她,說道,“你都睡死了。”


  韓念初眉頭緊鎖,她跟江臨遠結婚兩年,分房睡了兩年。


  結婚那天晚上,她喝醉了,卻也把江臨遠打傷了。


  那時她才知道,自己有另一個毛病,嚴重的身體潔癖,根本接受不了別人親密的觸碰,即使是在她意識極弱時,即使那個人是江臨遠。


  為什麽這個人會例外?

  她帶著疑惑,走進浴室,站在鏡子前,盥洗台上整齊地擺放著剃須刀和洗漱用品,還有一瓶方方正正的香水,剛開封不久。


  揭開蓋子,聞到淡淡的,熟悉的香味。


  她轉過瓶身看標簽,提取的植物是尤加利葉。


  桉樹是尤加利樹的別稱。


  她放回香水,疑惑地想著,難道是因為記憶裏最熟悉的氣味?

  似乎沒法得到答案。


  洗完澡,換上他的T恤,鬆鬆垮垮,褲子還是昨天穿的那條黑色長褲。


  何謹修在樓下的客廳等她,見她這身穿著,不禁莞爾,“好像你突然就小了幾寸。”


  韓念初知道自己長得人高馬大,沒有把他的打趣放在心上。


  跟他到了地下車庫,他開的不是昨天坐的那輛奔馳,也不是韓念初害怕坐的銀色賓利,而是一輛嶄新的,出自頂級豪華品牌的城市越野車,車身是夜空般的深藍色,一般這種高調的色都是限量版。


  行吧,她就是個要飯的。


  兩人一同到公司,韓念初穿著男士T恤和昨天的長褲,自然又引起了百葉簾後的一番猜測。


  韓念初無暇顧及,給何謹修倒好咖啡後,回到辦公桌,檢查昨晚備份的數據,沒有出入,才將硬盤收進了抽屜。


  忙完這些事,她打開昨天看的新聞,找到惡評留言者的IP,沒費多大功夫就黑進了對方的電腦。


  韓念初不禁感慨,這真是個好時代,沒有更高級更完善的係統。


  而這個鍵盤俠也明顯是個電腦白癡,根本是敞開家門讓人隨意進出,還隻用一個密碼,對於韓念初連密碼生成器都加密的人來說,手癢得恨不能幫他砌幾堵牆。


  韓念初很快發現,這人不止是家裏沒門,把柄還一堆一堆的,數了數,同時交往的女生不少於五個。頭一次偷窺別人隱私的韓念初,感到很新奇,玩得興起時,順手丟了個未來時代的勒索病毒過去。


  中午與何謹修去吃飯,食堂又有披薩和意麵供應,她照樣隻拿了生火腿披薩和意麵回到圓桌。


  何謹修沒想到她竟然頓頓都吃披薩,一邊替她挑走黑橄欖,一邊想著讓廚房一個月隻供應三天西餐。


  “你是不是有點輕微強迫症?”韓念初看著他越發熟練地夾著黑橄欖,“就跟女生喜歡擠黑頭一樣,把黑乎乎的東西挑出去,會莫名地覺得很爽?”


  何謹修嫌惡地把披薩還給她,“惡心!”


  “不去想那個畫麵就沒什麽惡心的。”韓念初說完,胃口頗好地把半片餅都塞進嘴裏。


  何謹修怒視著她,卷起麵吃了一口,故意嚼得很慢地說:“這麵沒熟。”


  “怎麽會?”韓念初不信這世上有意麵都煮不熟的事,連她這個廚藝白癡,煮意麵定好時間都萬無一失。


  “不信你吃一口。”何謹修把卷起幾根麵,送到她嘴邊。


  韓念初不疑有它,張嘴便吃下,“稍微有點硬,是熟的啊。”


  “你味覺有問題,再多吃幾口就吃出來了。”


  何謹修在眾目睽睽下,一連喂了她好幾回,又湊近她問:“怎麽樣?”


  韓念初有點不確定了,“好像是有點生,隻有一點點——”說著,他再喂也不肯吃了,“我重新去給你拿一份?”


  “不用,”何謹修按住她的手,“把你的披薩分我一片,將就著對付了。”


  韓念初望著手裏剛卷好的薄餅,裏麵刻意包了好幾片火腿,不舍得給他,剛想叫他自己拿一片,誰想到何謹修不太耐煩,握住她的手腕,將她的披薩咬走一半。


  生肉的腥味,加上那股發黴的味道在口腔彌漫,他及時捂緊了嘴才沒有吐出來。


  一杯水遞到他麵前。


  “你吃不了生肉?”韓念初說。


  何謹修瞪大眼睛,將嘴裏的食物咽下去,“誰說我吃不了?”


  韓念初無所謂地聳聳肩,“嗯。”


  何謹修到底沒強硬起來,嘴裏的怪味直衝腦門兒,險些又吐出來,隻能端起水杯,靠著喝水衝淡那股味道。


  周圍的目光都聚集到這邊,他喝著水,心想也不算白受這遭罪。


  這一幕落在旁人眼裏,戀情怎麽都坐實了。


  他放下水杯,手機卻在這時響了,看了一眼就接起來,那邊一開口,他就愣住了,轉過臉來,驚訝地望著韓念初。


  韓念初對上他的目光,不禁也用眼神詢問他出什麽事了。


  他移開目光,對著手機說道:“我等會兒打給你。”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他說完就匆匆地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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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謹加油,搬石頭把自己腳砸腫了就能追回阿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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