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心魔
“顧雲汐，你和你娘是想害死我們顧家嗎？她讓顧家斷子絕孫，你就來糟蹋我的女兒，你和你娘果真都不是什麽好……啊！”
話未說完，顧秀秀一個踉蹌，直接一腦袋自己紮進了一旁的花盆裏。
嘴巴裏塞滿了花泥，吃土吃的那叫一個狼狽！
顧雲汐卻一副“我什麽都沒看見”的神態，側首對忍俊不禁的棠兒吩咐道：“姑母累了，送回後院歇著吧。”
棠兒俯身應是，轉身就叫兩名仆從把顧秀秀從花盆裏拽了出來，再頂著滿頭髒土回房去了。
那一路上，顧秀秀還在拚命咒罵著顧雲汐。
棠兒聽得麵色一沉，道：“小姐，姑夫人可真是過分了，明明就是她那放浪的女兒自己惹的禍，憑什麽一回來就指責您的不是啊！”
顧雲汐聞言，隻淡淡笑道：“姑母是鄭綺的娘親，她不護著自己的女兒，還要護著我嗎？”
有娘的孩子是個寶兒，沒娘的孩子是根草！
她倒不是埋怨父親對自己不夠關心，可父親的心一般是用來為國朝百姓的安慰殫盡竭慮，而所剩無幾的那一點偏心，就算傾注十成十的父愛，也是微不可為的。
這一點，在上一世，母親過世的那幾個月裏，當她獨自一人在府中為阿娘守孝的時候，她就已經真切的感受到了世態冷暖。
府中上下都以趙錦和顧秀秀馬首是瞻，沒人會顧忌她這個喪母的嫡女！
人在失去親人的時候才會最感孤苦無依，可皇帝的一道聖旨，他在娘親過世的次日就率軍出征了。
這一次仗打的很不順利，三個月後，元帥在漠北失蹤的消息傳回了京華，
皇帝當即就派出三支精兵尋人。
而又是一個月，父親始終一點消息都沒有。
先是喪母，再失去爹爹，短短的四個月裏，她都不知自己究竟是活著，還是深陷於噩夢之中。
她崩潰了，開始絕食，開始閉門不出。
但江寧卻無微不至的陪在她身邊，一直安慰她，逗她開心，讓她堅信父親還活著的微小希望！
最後皇天不負有心人，父親沒死，還立了頭功，殺了突厥的大首領，從此徹底穩定了北疆亂局。
而她和江寧，也是從那段最艱難的時光中培養出了深厚的感情。
並對這個善解人意的男人死心塌地！
“小姐？小姐！”
棠兒急切又擔憂的呼喚聲在耳邊響起，她無聲的歎了口氣，收回思緒，默然轉身往內院走去。
一邊走，她一邊沉聲道：“明日一早，鄭綺就會被送回將軍府，你命人去收拾一間一等丫鬟住的房間出來備著，咱可不能怠慢了三皇子府來的姨娘！”
棠兒就等著這句話呢，話一出口，這丫頭比誰都興奮的去張羅了。
與此同時，茜草也迎麵走了過來，“小姐，那怪物放出來了，現在就給姑夫人送去嗎？”
茜草口中的怪物便是已經被折磨得不似人形的趙錦！
顧雲汐淡淡挑眉，道：“天再黑點，把人放在姑母院子外就成。”
她得讓顧秀秀真的怕了，才沒有時間去幫鄭綺搞三搞四。
茜草會意的點了點頭，便跟在顧雲汐的身後往湖邊的方向走去。
湖邊的楓林小築曾是顧夫人的舊居，顧夫人過世後，小築就再無人居住。
可每日的固定打掃卻從未中斷。
顧雲汐在楓林小築的月亮門外駐足，她抬了抬手，想要去推開麵前古樸的竹門。
但一時心慌，手指都在半空中瑟瑟發抖起來！
“小姐，您這這是……不舒服？”茜草一把抓起顧雲汐有些失控的手，惴惴不安的問道。
顧雲汐將自己僵硬的右手抽回，握在掌心裏好一會兒才漸漸恢複力氣。
她的心魔……還是沒能解開嗎？
重活一世，她還是無法麵對母親的過去嗎？
隻是一道一推就開的竹門而已，可她卻沒有勇氣將門推開。
心口的煩悶，腦海中不悅的記憶都在瘋狂的翻湧著，空氣也在刹那間凝固到她幾乎無法呼吸。
“罷了！”
顧雲汐猛然回頭，再一陣風似的往自己的小院走去。
茜草小跑著跟上，“小姐，您不進去了？”
她還以為小姐要搬過來住呢，畢竟整個將軍府，楓林小築可算得上麵積最大的院落了。
據府裏的老人說，先夫人的那些寶貝可都原封不動的放在裏麵呢，隨隨便便拿一件出來，可都是價值連城，夠買一個宅子了。
“小姐，先夫人給您留了那麽多的嫁妝，您怎麽一樣都不要呢？”茜草好奇心起，也忍不住的打聽道。
顧雲汐腳步不停，依舊飛快的往前走。
而茜草聒噪的聲音她卻一個字都聽不進去，腦子裏嗡嗡作響，右手又開始劇烈的顫抖起來。
“啊！小姐，前麵是湖，您趕緊回……”
後麵的喊叫聲她已經聽不見了。
她一腳踩空，嬌弱的身子如浮萍一般墜入冰冷的湖水中，一點一點的下墜。
“不要啊！娘親救我，娘親快來救救小汐啊！”
“你是誰？”
“哥哥，你的眼睛怎麽是紅色的？”
一些零碎的過往，伴隨著身體的下墜不斷湧出腦海。
她塵封兩世的記憶開始複蘇。
水中的顧雲汐並不掙紮，也不打算就這麽浮出水麵。
在水下可以自由呼吸的能力，自出生後，就已經存在。
可母親說，世人不接受與自己不一樣的存在，所以可以水下自由呼吸的能力，決不能告訴任何人。
就算是爹爹也不能說！
但上一世，她告訴了江寧，而後不久，整個京華城的人都在傳侯府夫人是水妖化身。
再之後，鄭綺就帶著一個男孩出現了！
“噗通——”
一道人影躍入了湖中。
緊接著，她腰間一緊，再一推，人就這麽輕飄飄的飛上了岸邊。
茜草撲上前，將自己的外衣脫下，裹住她濕透的身子。
很快，那躍入湖中的人影也上了岸。
竟然是他！
半昏半暗的落日餘暉中，金屬質地的鬼麵具看起來更加可怕。
但顧雲汐卻隻瞧了一眼，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