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六十三）戴寶珠在柳青山家的故事
初五那天在陸時彥家吃飯失意的人不僅有胡達，還有戴晨峰。戴晨峰看著沈碧雲的家庭漸漸開始熱鬧起來，他就更想他的寶珠了，那是個能鬧騰的丫頭，有她在家，從不會覺得寂寞，戴晨峰覺得自己是真老了。
他看著天上的明月，這清冷的光是否可以將他的思念帶給在蓉城邊緣的石馬鎮？
而在遠隔蓉城一百多公裏石馬鎮的一處民居裏，戴寶珠也在閣樓的窗邊望著月亮想自己的父親，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沒有陪父親過年。她知道，以後這種情況還會有，所以她的人生中沒有大的理想，她隻想老老實實地守在父親的身邊。她的記憶裏還有母親臨終前對自己哀求的目光，母親似乎什麽也沒有說，但是她越大越明白目光中想要表達的情感。
“寶珠，明天我陪你一起回去！”柳青山站在戴寶珠身邊，語氣不容置疑地說。
柳青山是蓉城第一學院的學生會主席，大四畢業班，麵臨分配或讀研的選擇；戴寶珠是學生會副主席，是在學生會中認識並喜歡上柳青山的。此時他們倆站在柳青山家簡陋的閣樓窗前，無論是相貌還是身高都顯得非常般配，但是兩人的家庭條件卻差距很大，這也是造成柳青山遲遲不敢答應戴寶珠的原因。
戴寶珠猶豫了一下說：“離假期結束還有半個月，你還是留下來陪伯父伯母和青月吧。”
柳青山看著戴寶珠美麗的側顏，發現一縷卷發在臉頰輕輕的拂動，他為她輕撩到耳後。他知道他的家就是這樣簡樸，到現在還是磚瓦的平房，有時候即使關門閉戶也會不知道從哪裏漏出來的風，在寒冬臘月感覺特別寒冷，尤其是戴寶珠來家裏住的這個閣樓，那更是冬冷夏熱。
石馬鎮其實是有旅館的，但是旅館條件實在太差，且離柳青山家裏有點偏遠，戴寶珠在那裏住過一夜後說什麽也不住了，無奈柳青山將她安排在自己住的閣樓，他自己則在親朋家借宿。其實柳青山也不放心戴寶珠住在旅館，因為石馬鎮的經濟發展晚，鎮上也時有無業遊民遊蕩，戴寶珠一到石馬鎮就引起注意了，柳青山不得不在她住在旅館的第一夜守在旅館的登記處眯了一夜。
柳青山的父母是石馬鎮的中學老師，是真摯誠懇善良的人，當初兩人堅持留在這個偏遠小鎮教學就是為了改變更多孩子的命運，也是為了石馬鎮將來的建設。他們對戴寶珠很友好，戴寶珠對他們也是由衷地敬佩，但是在柳青山家中還是有一個人不太歡迎戴寶珠的到來，那就是柳青山的妹妹柳青月。
柳青月現在輟學在家，她因為三年前在車站送哥哥回蓉城返家的時候遇車禍，左腿截肢，情緒一直不穩定。再加上柳青山內疚，所以曾經對家人說要照顧妹妹，要回石馬鎮在父母就職的學校當老師，所以這也是柳青山不敢接受戴寶珠的主要原因。後來柳青山無意知道了戴寶珠的家庭環境，就更不願意耽誤了她，怕她受不了苦，受了委屈自己也無暇顧及。
戴寶珠還記得她第一次看見柳青月的時候，柳青月很不禮貌地冷笑著問道：“哥，她是誰？”然後故意將拐杖在地上敲得“梆梆”的響，“看見了吧，我哥要留在石馬鎮中學，他要留下來照顧我。你也打算留下來照顧我嗎！”
“我憑什麽照顧你？你這麽大的人了，我又不欠你！”戴寶珠當時就毫不客氣地懟了她兩句，柳青月大概自傷殘後大家一直都覺得虧欠她，她也覺得接受別人的好是理所當然的。
大家也很吃驚戴寶珠說話的方式，覺得她是容不得小姑子的惡嫂子，但是戴寶珠接下來的話令他們放心，令他們反省在對待柳青月的教育。
“你覺得你可憐嗎？你最可憐的地方就是，自己放棄自己，甘願做一個可憐的人。”戴寶珠接著很親切地像個大姐姐一樣，看著將要流出眼淚，卻又倔強地怒瞪自己的柳青月，“你看，你漂亮！你聰明！這是多麽難得的財富，為什麽要白白浪費呢？而且我還看見了你的堅強，姐姐不是來照顧你的，姐姐是來幫你圓夢的。”
“你···”柳青月別過頭，眼裏掉了下來，“你真討厭！”
在接下來的日子裏，戴寶珠和柳青月時有言語上的交鋒，她似乎永遠看不見柳青月傷殘的左腿，但是又從不觸及她的傷痛，漸漸的她們的關係越來越親，柳青月又重拾快樂與信心。有時候人的成長需要貴人的點撥，戴寶珠大概就是柳青月的貴人吧。
其實戴寶珠在和柳青山同來的路上已經知道了柳青月的情況，她很詳細地問了家裏人對柳青月的態度，以及柳青月本人的生活態度，當她知道柳青月因為受不了同學的眼光和一些言語傷害而輟學在家時心裏是有失望的，但是當她知道她兩年前又重拾課本在家學習時，她知道柳青月是一個堅強的人，她不會屈服於命運的，所以她才會用激將法的語言來鼓勵她。
對於戴寶珠來說，隻要柳青山是愛她的，所有的問題就不是問題，她願意為愛去做一切努力，在這方麵，她很像她的父親戴晨峰。
在柳青山的家中，戴寶珠既享受到了普通家庭父母的關愛，也享受到了刁鑽小姑子的為難，但是現在小姑子已經被戴寶珠征服了，所以戴寶珠要回蓉城，哥哥必須一路保護才行。
“我要是留下來，我父母和青月也不待見我，這叫我怎麽待？”柳青山有時候雖然不苟言笑，但是在自己的愛人麵前倒不乏幽默。
“柳青山，你們家真溫暖！可是我爸爸一個人太孤單了！”戴寶珠將頭靠在柳青山的肩上，動情地說。
柳青山攬著戴寶珠的肩和她一起看著小鎮夜空中高懸的明月，過了一會兒他在戴寶珠的耳邊低語，“寶珠謝謝你！如果不是你的耐心等待，我將錯失所愛！所以我更應該和你一起回去。我要給他道歉，我也要感謝他，我要和你一起孝順他。”戴寶珠聽到這裏甜蜜的笑了，她沒想到，一旦戀愛了，再嘴拙的男人也會幾句情話。
“就是！”柳青月在閣樓下聽到哥哥的情話也在樓下插嘴，接著很無奈地說“哥，我可不是故意的，時間真的已經不早啦！”
柳青山的臉突的一下發熱，他不自在的放下手，走下閣樓。戴寶珠“噗嗤”一下笑了，她也跟著下閣樓。
樓下柳青月坐在一張桌子旁，燈下還有一本打開的書籍，她坐在椅子上時總是習慣的左腳靠裏。她皮膚白淨，眉清目秀，略顯消瘦。此時她誇張地打著嗬欠，“哥哥，我最近很欠瞌睡呀。”
柳青山盡管被妹妹嘲笑了，心裏還是很高興，他似乎又看到了三年前妹妹古靈精怪快樂的樣子，經過了痛苦的成長她更堅強了。
他摸了一下妹妹披散的長發，“好，哥哥這就走。不要太累了!你一定可以的，哥哥在蓉城等你。”
“快走吧，哥哥真囉嗦！”柳青月嬌嗔地說。
戴寶珠在柳青山走後才抓緊時間洗漱，時間已經晚上十點過了，小鎮的人沒什麽娛樂，所以休息的早，像柳青山的父母這樣年紀的人基本上九點左右就上床睡覺了。柳青月提醒哥哥，也是為了大家好，柳青山畢竟還要走一段夜路到借宿的親戚家。
“戴姐姐，今晚陪陪我吧！”柳青月在微暗的台燈下看著戴寶珠的身影，低語請求道。
戴寶珠回頭看著柳青月，那眼神裏有不舍，也有飄忽不定的脆弱。
“好！”戴寶珠脫下外套，立即鑽進了柳青月的被窩，柳青月大概沒想到戴寶珠這樣迅捷，下意識的將左邊的腿移動了一下。戴寶珠像是沒有感覺到她的動作，她隻是靠柳青月很近。
“青月，你要相信自己。我和你哥哥固然可以養你一輩子，可是你自己甘心這樣過一輩子嗎？我們人是有思想的，而你的思想又是如此的活躍，所以你的包袱比所有人都重，你這樣太累了知道嗎。”戴寶珠攬著柳青月的肩，安慰鼓勵著這個妹妹，“我知道你沒有放棄學習，我可以幫你實現願望，但這一切也必須在你自己不放棄的前提下。”
柳青月將頭靠在戴寶珠的肩上信任地說：“戴姐姐，謝謝你！以前我太不懂事了，隻會不斷的抱怨，久而久之戾氣就重了，似乎就看不到未來了。”
“青月，你要加油！這個世界很精彩，你可不要錯過啊，我和你哥哥會帶著你一起看這個世界，參與到它的建設大軍裏。”
這一晚，她們兩人都睡得很香，尤其是柳青月，她在睡夢中已經不再設防了，她的左腿有幾次碰到了戴寶珠的腿上。
戴寶珠在石馬鎮待了半個月就和柳青山離開了，當火車開動時，她看著漸漸消失的石馬鎮站台，她突然有點舍不得。
“青山，我發覺我已經愛上了石馬鎮。”
正在放行李的柳青山愣了一下，接著反應過來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