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二十九）

  蘇苗苗和許願分手回到家的時候母親還沒有回家，但是姐姐在家。她正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出神。屋子裏有點悶熱，吊扇在呼呼地轉著，像一個犁地老牛在喘著粗氣。


  “姐，你回來了！”蘇苗苗猜想李琳也許是遇上了什麽不順心的事。


  “······”李琳沒有言語，幽幽地歎了口氣。


  “你說，想一個人的時候為什麽會患得患失？”李琳自言自語道，她慢慢轉頭看了一下妹妹，突然跳下床。也不糾結自己的問題了，隻是抓住妹妹的雙肩，左看右看。


  “你這傻子，頭發那麽好為什麽剪了？關鍵是還剪了一個傻傻呼呼的學生頭。”李琳幾乎將自己的煩惱給忘記了，她挑剔地看著妹妹的短發，又不得不感歎，這個發型令妹妹看著更可愛了。沒有將人拒之門外的感覺了，是有點微甜的親切感覺。


  李琳以為是一個發型改變了妹妹，而蘇苗苗知道是自己在感受他人的關愛中和自己總結上一世的教訓中在一點點改變自己。這個家裏每個人都有錯，她也並不是那麽無辜。


  “還挺好看的！”李琳最後下了結論。她撫著自己新燙的大波浪，風情的甩了甩。


  “我還是喜歡這樣的。”她又坐在床上不言語了。


  蘇苗苗放下東西，準備做晚飯，可是廚房裏也沒有什麽新鮮蔬菜了。她大膽地猜想，姐姐此時應該還沒有陷入太深，應該還能拔得出來。


  “姐，走！我們一起去買點菜，今天晚上沒什麽新鮮蔬菜了。”蘇苗苗主動去拉著李琳的手臂，李琳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就順著妹妹的力起來了。


  “媽媽中午在外麵吃飯一定沒怎麽吃好，我們還是去買點新鮮蔬菜和肉吧。”蘇苗苗想分散一下姐姐的心事。


  “麻煩!”姐姐嘀咕了一聲，甩開妹妹的手，穿上鞋，在鏡子前用手指爬爬頭發，發現自己的衣服也沒有什麽不妥之處後，先邁出了家門。蘇苗苗幾乎沒反應過來，她是沒想到姐姐會答應一起出門買菜。如果是以前，蘇苗苗有可能打聲招呼自己就默默去幹活了。原來大家都是很別扭的人，都在等對方主動。這一世蘇苗苗決定自己要做那個主動的人。


  走出桂花巷就有一個菜市場，這是一個老菜市場，就是搭建的一個簡易棚子，在蘇苗苗的記憶裏它一直就存在，很小的時候她們一家人都來逛過。


  李琳開始是很別扭的出門，架不住蘇苗苗頂著新發型一路賣萌，最後兩姐妹高高興興地回了家。家中李微瀾大概剛回家，很疲勞的樣子坐在飯桌前的椅子上發呆。


  “媽，您回來啦！”蘇苗苗忙放下菜去給母親倒水。李琳一向善於察言觀色，看母親的神色不好，就提著菜到廚房去了。


  “怎麽才回來？晚飯也不做！”李微瀾喝口水皺著眉頭說。


  “我和姐姐這就煮飯。”蘇苗苗猶豫了一下，在母親的麵前蹲下身子，幾乎與母親平視。“媽，有什麽事情您可以說出來，我和姐姐都大了，可以為您分憂。”


  李微瀾陌生的看著小女兒，她不知道小女兒是在什麽時候長大了。就在半年前還會惡聲惡氣地對她吼，會聯合外人來算計她。


  “快去煮飯，我快餓死了。”李微瀾別過頭避開女兒的目光。


  在兩個女兒煮飯菜的時候，李微瀾也在做著思想鬥爭，她不知道接下來的生活該怎麽繼續，她其實隻想找個人靠靠。廚房裏兩個女兒什麽時候這麽要好的有說有笑了？我是不是該把工作上的事情告訴女兒？

  李微瀾不知道，當人處於絕境時，沒有多少財產的人，總想抓住手裏的東西不放，林誌就是如此。


  在吃飯的時候，李微瀾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了。


  “今天單位領導已經找我談話了。改製下崗有我的名字。”李微瀾覺得自己的飯菜也不香了，咽喉似乎有點發酸。她雖然不是一個熱愛工作的人，但是她知道要生活就要工作，而且她還有兩個上大學的女兒。


  李琳像傻了一樣看著母親，蘇苗苗是早有預感，看到母親主動說出來，心裏反而鬆口氣。她現在越來越希望這個家裏的三個人能一起渡過難關，而不是像上一世一樣，各過各的，且每個人都過得很慘。


  “媽，我們是一家人，我們會一起度過難關的，我和姐姐可以勤工儉學。”蘇苗苗認真的看著母親，當說到“勤工儉學”四個字時又把目光轉向了李琳，李琳也認真的點頭。


  “其實也沒有那麽嚴重，我還可以再找份工作。”李微瀾看著兩個懂事的女兒突然覺得自己又有信心可以在下崗後把生活安排好。實在不行就厚著臉皮找兩個哥哥，大哥家嫂子前兩年就下崗了，是沒有希望的。二哥家雖然隻有他一個人工作，但是農村來的嫂子能幹開了一家飯店，這兩年紅火得很。自己和嫂子再有矛盾，相信從小心疼自己的哥哥不會不搭理的。還有父親，自己也可以多點時間來陪陪他老人家。


  “媽，您也不要太著急！我們不是還有爸爸的撫恤金嗎？”


  “那筆錢是留給你讀書的，還是不要動吧。”李微瀾歎口氣，現在說道那筆錢她已經沒有太大的情緒了。


  “媽，對不起！以前我也有不對的地方，您不要生氣！”蘇苗苗從牛仔褲的包裏掏出一個包著紅色綢緞的小飾品盒子。


  “這是我給您買的一個小禮物。”蘇苗苗將飾品盒子放到母親的眼前，略有點不好意思地接著說：“您不要再生我的氣了。我們一家人會好好的。”


  “對，我們會好好地。”李琳也堅定地說道。


  “你哪來的錢買這些？···你的頭發呢？”李微瀾的嗓音一下提高了，這個時候她才注意到自己的小女兒換了發型。她的眼前似乎出現了那個躲在丈夫後麵怯生生又有著渴望眼神的小姑娘，她似乎知道眼前的珍珠耳環是用什麽買的了。


  “我早就想剪短發了！而且開學後要軍訓，長發不方便。”蘇苗苗笑著安慰母親，她並沒有因為母親對她的疏忽而敏感。


  “是啊，媽！您看妹妹短發是不是更好看了。”李琳也插言道。


  這頓晚飯大概是她們三人第一次最融洽的一頓晚餐，也是自蘇正海去世後三個人第一次覺得彼此是應該依靠的親人。


  蘇苗苗躺在自己的床上，看著月光透過窗簾縫隙在牆上投下一道光線，這光線就像撕裂她們母女不和睦關係的一道力量，她相信自己不是白白來到這個世界重複上一世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