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東瀛妖花 198、萩原洋造的秘密
如果說金屋藏嬌這個成語對於鬆本伊代老說,隻是一種抽象而模糊的認識的話,那麽,見到萩原洋造的妻子瑞江後,已經對這個詞有了具體的認識。
單純地用美去形容她,顯得那麽地蒼白無力。
既然萩原洋造讓鬆本伊代管她叫阿姨,那麽她應該與守田菊子的年紀不相上下,至少是四十出頭了,但鬆本伊代怎麽看怎麽都覺得她最多隻有二十餘歲,甚至覺得絕對不會比自己年紀更大。
如果說,以鬆本伊代當年記憶中的萩原洋造而論,他們兩倒是挺般配的,但因為色欲過度而造成清瘦幹癟的他,在美麗的嬌妻身邊一站,知道的說他們是夫妻,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祖孫關係呢!
鬆本伊代聽到萩原洋造叫她瑞江,不知道她父姓什麽,也不可能去問,但至少知道她現在應該叫萩原瑞江。
萩原瑞江的身材很高而且挺拔,或者說是因為挺拔而顯得修長。雖然幾乎和所有的日本婦女一樣,她也盤著頭發,但卻依然掩飾不住眉目間,那種令人心智蕩漾的嫵媚和清澈。她的眉毛很細,眼睛很大,睫毛卻很黑很長,高高的鼻梁和殷桃小嘴,輪廓分明得幾乎於亞歐的混血兒,當然,她顯然是個地地道道的日本人,絕沒有一絲混血兒的痕跡,除了高低有致的麵孔外。
她的胸脯很豐滿,雖然身穿著厚厚的和服,也似乎呼之欲出,而腰身卻特別的細,但卻不單薄,給人一種充滿彈性和力量的感覺。她的臀部也很足實,隔著和服都能夠看到它高高地翹在那裏,不像一般女人那樣都是往下吊墜著似的。
可惜,她穿著一聲和服,如果是說軍裝的話,鬆本伊代覺得,她的那雙大腿一個十分豐滿並且修長,即使是到歐美登上T型舞台,也絕對不會遜色於任何一個歐美模特。
而且她的皮膚很白,白得讓鬆本伊代都有一種恨不得撲上去緊緊咬一口的欲望,就更別說是天下的男人們了。
鬆本伊代心裏產生了一個巨大的疑問,萩原洋造究竟是放著家裏如此國色天香的美人不碰,經常到學生中去沾花惹草,還是本來就對付不了這個大美人,隻得不斷用自己幾乎幹渴的精血,去慰藉她的欲望,滋潤她的貪婪,才使得她永遠保持著這種光彩奪目的鮮豔?
“別傻乎乎地看了,丫頭,”萩原洋造說道:“幸虧你是個女的,否則,就以你現在的眼神,我殺了你的心都有!”
鬆本伊代“噗嗤”一下:“萩原叔叔,這瑞江阿姨也太美了吧?美得就像是牆上貼的畫似的,怪不得這麽多年一直都聽不到您的消息,感情您是陷進了無邊無際的溫柔沼澤而不能自拔了,真的讓人嫉妒。”
“你別再誇了,否則,她一定做不好這頓飯的。”
萩原瑞江淘好米放在爐子上後,一邊切著菜,一邊從廚房的窗口望著坐在外屋的鬆本伊代說道:“伊代小姐,你應該多誇誇你萩原叔叔,否則,他幾天都吃不下飯的。”
鬆本伊代笑道:“別看我萩原叔叔現在老了,年輕的時候他可英俊魁梧了,他每次從我家離開後,隔壁的鄰居們都紛紛到我家向我母親打聽,都吵著要把自己的女兒、妹妹的嫁給萩原叔叔。”
當然,當年作為小孩子的她,也聽到過鄰居們在背後議論,說萩原洋造經常往鬆本家跑,是不是與鬆本夫人有一腿。不過不知道為什麽,鬆本伊代聽到這個傳言後,不僅不討厭他,反而覺得如果他真的是自己的父親就好了,這不僅僅是因為他英俊魁梧的外表,更多的還是因為在這個被稱作萩原叔叔的人的身上,鬆本伊代感到了一種真正的慈父般的關愛,而麵對自己真正的父親鬆本也夫的時候,她總覺得他在麵對自己的時候,那雙詭異的眼睛背後,還隱藏著另外一雙眼睛。
萩原洋造把桌子一拍:“瑞江,這你可是親耳聽見的吧?別說是在小小的劄幌,即便是在京都,當年追我的女孩子可是用大卡車都裝不完的。”
“去,為老不尊,在人家孩子麵前還胡說八道。”
“誰說我是孩子呀?如果我們倆一起出去,別人一定會說我們是姐妹倆的。”
“哎,”萩原洋造立即製止道:“怎麽說著說著,你又誇起她了?我還以為你會幫我出這些年,壓在我心頭的一口惡氣呢!”
“哈哈哈,瑞江阿姨就是值得誇的嘛!”鬆本伊代轉而問萩原瑞江:“對了,瑞江阿姨,你怎麽知道我叫伊代?”
“聽岡村寧次將軍說你要來,你萩原叔叔都興奮了好幾天,聽說過去他還認你作過義女,這麽多年沒見麵了,他這今天一直就在我耳邊不停地說著你,我的耳朵都快起老繭了。”
鬆本伊代眨巴眨巴眼睛望著萩原洋造:“萩原叔叔,我認你作過義父嗎,我怎麽不記得?”
“別提了,你媽媽當年可是一口答應了,可鬆本那個老混蛋就是不鬆口,結果這門幹親沒認成!”
看到萩原洋造的真情流露,雖然還沒有確鑿證據,但鬆本伊代基本上已經判斷出父親離開了人生,鼻子一酸,眼淚就留了下來。
她立即朝萩原洋造雙膝跪倒:“義父在上,請受義女伊代一拜!”
萩原洋造一點思想準備也沒有,看到鬆本伊代突然跪在自己麵前,他也禁不住雙眼含著熱淚,伸手抱住她:“孩子,你一定受了不少苦。快,快起來……”
看到這種場景,萩原瑞江也悄悄掏出手絹,擦拭著奪眶而出的眼淚。
本來兩人認了義父女,而且鬆本伊代心裏異常興奮,但她卻發覺萩原洋造夫婦不僅沒有自己一樣的喜悅,相反顯得心事重重,等萩原瑞江把飯菜做好端上桌子上的時候,鬆本伊代本想借機好好讚揚她一番,卻因為感覺到屋子裏的氣氛異常壓抑,也隻好低頭吃飯,不敢造次。
一頓想象中豐盛而愉快的午餐,就在三人默默無語中艱難地熬了過去,從鬆本伊代一進學校大門就顯得異常興奮的萩原洋造,此時似乎突然疲憊不堪了。吃過午飯後,從來就沒有午睡習慣的他,突然說想休息一會,萩原瑞江立即心領神會。
“那您就睡一會吧,我帶伊代到田裏去轉一會。”
萩原瑞江和鬆本伊代離開後,萩原洋造並沒有休息,而是透過窗口,遠遠地注視著她們,準確地說,是怔怔地盯著鬆本伊代的背影,連眼皮都不願眨一下。
萩原洋造瞬間巨大的變化,讓鬆本伊代有點猝不及防,走出村子,來到外麵的田埂上時,鬆本伊代問道:“瑞江阿姨,我剛才是不是不該認萩原叔叔為義父?我的舉動,是不是引起了他的什麽不愉快的回憶,或者觸動了他的什麽難言之隱?”
萩原瑞江找到了一塊已經枯萎,但卻比較茂密的草地上坐下,遙望著遙不可及的遠方,緩緩說道:“你知道前麵是什麽地方嗎?”
鬆本伊代抬眼望去,除了一馬平川的黃土,和遠處模糊不清的小山丘起伏不定的輪廓外,什麽也沒有:“前方應該是劄幌市區吧?”
“穿過劄幌市區呢?”
鬆本伊代搖了搖頭,不好意思地說道:“不知道。”
“東京。”萩原瑞江喃喃地說道:“沒有事的時候,你萩原叔叔就獨自一個人坐在這裏,遙望那個讓他一生都魂牽夢繞的地方。”
鬆本伊代心中一驚:難道真的被鄰居們不幸言中,萩原叔叔真的和自己的母親……
“父親經常說,萩原叔叔是個事業心很強的人,也是個真正的帝國武士,”鬆本伊代抱有一絲僥幸和試探的心態說道:“他是不是一直用這樣的方式,朝拜天皇陛下呢?”
“對於天皇的忠誠,自從他踏入玄洋社的大門就始終如一了,但在他心中,有一個人的地位,似乎已經超遠的天皇陛下,成為他一生的掛念。”
鬆本伊代心裏立即開始收縮起來。
希望和現實畢竟是兩回事。
雖然小的時候,她真的很希望萩原洋造就是自己的父親,但那畢竟是童年不諳世事的幼稚與天真罷了,如果真實的情況果真如此,那就意味著她是個私生女,而和藹的萩原叔叔和她心中永遠慈愛的母親,就是一對野鴛鴦,這是她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鬆本伊代突然禁不住冒出了一身冷汗。
因為在她的記憶中,父親似乎從來就沒有與母親同過房,也正因為如此,母親對於父親經常與女學生和所謂的義女之間傳出苟且之事,也是從來就不聞不問的,隻是曾經暗中保護過後來成為植田夫人的森田惠子。
難道母親真的是因為做了錯事,被父親抓住小辮子後,一生都屈辱地活著?直到有一天,她被父親與青木靜子的妹妹青木幸子合謀害死?
想到這裏,鬆本伊代突然感到一陣眩暈。
怪不得母親去世後,就再也沒見過萩原洋造到過自己家了,他一定是為此感到深深自責吧?
見鬆本伊代沒有搭腔,萩原瑞江又問道:“你父親現在還好嗎?”
鬆本伊代的思緒已經亂成了一團麻,也沒多想,隻是不經意地答道:“不知道,也許已經不在了。”
萩原瑞江一愣,側過頭來望著她:“‘不在了’是什麽意思?”
鬆本也夫在日本情報界,無疑是個如日中天的人物,他如果戰死在中國戰場上,日本國內不可能不知道,尤其是情報界,一定會為此炸開鍋的。但萩原瑞江卻從來沒有聽說過,所以才有此一問。
“哦,”鬆本伊代發覺自己有點失態,於是用雙手上下擦了擦自己的臉:“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看見他了。幾個月前,他和他的一個曾經的女學生突然一塊消失了,甚至後來武漢發生多起重大的情報事件,他都沒有再露過麵了,就連岡村司令從十一軍調回國這樣的大事,他都沒有出麵送行,我估計他一定是出事了。”
鬆本伊代所說的這些,萩原瑞江已經聽萩原洋造說過,正是因為鬆本也夫的失蹤,在接到高田的通知後,岡村寧次才直接向古賀要人,同時又把鬆本伊代直接送到劄幌來。萩原瑞江是想通過鬆本伊代,進一步核實鬆本也夫是否是真的死了,但她的回答與岡村寧次所說的情況無異,鬆本也夫的死活還是不能得到有力的證實。
萩原瑞江歎了口氣:“唉,該活著的人卻死了,該死的人卻依然活著,這個世界有的時候確實令人十分沮喪。”
鬆本伊代聽出了她的話外音,越發覺得萩原洋造與自己的母親之間一定發生了什麽,而這又直接關係到自己的身世。
“瑞江阿姨,”鬆本伊代問道:“您和萩原叔叔是不是隱藏了一個關於我的秘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難道你沒有嗎?”
“您……您能不能向我透露一點……”
“你和那個叫上官雄的中國特工之間的事,看似明擺著,但我相信其中也有秘密。”萩原瑞江望著她:“比如,你在東京家裏的那個孩子,真的是酒井的嗎?上官雄是死是活你真的不清楚嗎?在你心中,究竟是天皇陛下至高無上,還是為了那個上官雄,你甚至可以背叛天皇陛下?這一切不都是你的秘密嗎?而這些秘密,你又能向誰傾述呢?”
鬆本伊代以為她緊緊是被萩原洋造金屋藏嬌的家庭婦女,卻沒有想到自己遠在中國發生的一切事她都知道,看來,在萩原洋造眼裏,她並不僅僅隻是一個花瓶,否則,他也不會什麽事都跟萩原瑞江說的。
“我隻想問你一個問題,”鬆本伊代朝她一鞠躬:“您剛才所說的那個在萩原叔叔心目中超過了天皇陛下的人,是男的還是女的?拜托了!”
萩原瑞江搖了搖頭:“我說出來,一定會引起你誤會的,所以,還是不說為好。”
“瑞江阿姨……”
“你別逼我了,” 萩原瑞江站起身來:“你不是一直在特高課工作嗎?如果你沒有能力得知自己想知道的事,那還是不要知道為好。”
說完,她轉身朝家裏走去,鬆本伊代愣在那裏,不知道說什麽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