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影子殺手 55、回春坊的火

  很大。


  足足映紅了幾條街。


  起火前沒有任何征兆，起火後也沒有人知道，因為是在半夜，又是在五十嵐翠死的同一天晚上，連日本人都顧不上這裏。因此，一直燒到早上，直到成為一片瓦礫，才引來不少人的圍觀。


  “怎麽回事？”


  “誰知道？”


  “八格牙路呢？”


  “你問我呀？”


  “走，找找看，這婊子院裏，說不定能夠挖出金條什麽的。”


  “有三十個人，至少找了三十遍。”


  “怎麽樣？”


  “沒見有人發瘋。”


  也是，在日寇日複一日地搜刮和洗劫之後，別說是金條，就是幾塊銀元都足以令人發瘋。


  敖靜來了。


  之所以稱呼她為敖靜，那是因為她沒有穿軍裝，一身雪白鑲著金邊的旗袍，足以顯示出滿清格格的高貴。


  她的出現，讓許多人唯恐躲閃不及。


  人們不是怕她，而是她身後的兩個日本浪人，確實讓老百姓討厭而又心生畏懼。當然，人們並不知道，她比她身後的兩個日本浪人更可怕。


  “哎，這滿清的格格也與回春坊有瓜葛？”


  “這年月連汪先生都投敵了，還有什麽事情不會發生？”


  “你看她的腳。”


  “怎麽了？”


  “太大了。”


  “去你的，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吃不到還說人家肉酸。”


  “不是，這滿清的格格不得都纏腳腳嗎？她那一隻腳，足有兩個‘三寸金蓮’大呀！”


  “怎麽，你嫌她腳大？”


  “我是說她不一定是格格。”


  敖靜站在廢墟上的位置，正是青木幸子經常坐在那裏的那個位置。


  “哼，上官雄，你還是現形了！”她嘟囔了一句。


  人都是這樣，不怕有形的人，就怕無形的鬼。昨天，當她開著車子，聽到後排座上發出那沙啞的聲音時，她的確是被嚇得魂飛魄散了。


  因為剛剛幾乎親眼所見五十嵐翠的慘死，旋即自己又被影子殺手劫持，因為不知道他是人是鬼，所以，她感到了前所未有過的害怕。

  但是今天，當她看到回春坊化為灰燼時，卻反而輕鬆起來，因為在她心中，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影子殺手已經走下神壇，她十分清楚，江上一郎就是影子殺手，而影子殺手就是上官雄，所以，她再也用不著害怕了。


  她想，那天自己帶江上一郎來見妹妹的時候，妹妹一定已經認出江上一郎就是上官雄，隻是擔心自己姐妹的安慰，所以不敢明言，上官雄要想繼續在武漢和自己身邊呆下去，就必須除掉自己的妹妹。就在自己隨嘴一聲“滾”之後，他之所以離開了，那是早就有預謀的，說不定早已與鬆本伊代串通一氣。否則，他從憲兵隊離開時，為什麽鑽進自己的車子而不是鬆本伊代的車子？


  敖靜判斷，在自己離開車子後，上官雄就來到回春坊殺人縱火，他昨天沒在車上動手殺自己，絕不是出於其他什麽目的，理由隻有一個，如果自己和妹妹一塊被除掉，那麽，他會很容易地就被懷疑上了。他還想繼續隱藏下去，就必須留下自己，同時還繼續與鬆本伊代唱著雙簧，借以迷惑自己和所有的人。


  她不敢斷定鬆本伊代是不是已經投敵了，不過，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隻要自己能夠證明江上一郎是影子殺手，而影子殺手就是上官雄，她鬆本伊代即使沒投敵也會被視作投敵了，那麽，等待他們鬆本父女的，絕不僅僅是身敗名裂的問題了。


  “走！”


  想到這裏，她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回春坊的一把火，突然把她眼睛點亮，她要趕回去換上軍裝，做回青木靜子，然後去見石木貞直甚至是岡村寧次，她要全城捉拿江上一郎，也就是影子殺手和上官雄。


  在登上轎車的那個瞬間，她回頭望了一下回春坊的廢墟：“可憐的幸子，我會替你報仇的！”


  川島武治和織田弘在門口等著，敖靜下車後，直接衝起了臥室，脫下旗袍後，她從衣櫃裏拿出軍裝，還沒穿上，就發現臥室的椅子上，居然坐著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