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探秘景陵
序章
鳥啼花發柳含煙,擲卻風光憶少年。閱盡千帆歸來時,最憶依舊是少年。曾記否?金陵故都,江南煙雨,濃情繾綣,互引自己。
天賦異稟、沉魚落雁的少女才名遠播,名滿京華。永樂皇帝御筆冊封,為少年皇太孫伴讀。
總角之宴,言笑晏宴,以海棠為盟,以「脂硯」為誓,約定終身。同奉天下萬民、江山社稷,共賞人間繁華、紅塵作伴。
奈何情深緣淺,慧極必傷。變故突來,獻歌舞媚於教坊,強顏承歡於他人。
是怎樣堅強的信念、執著的靈魂,讓她在身心疲憊、滿身傷痕下無怨無悔、一往無前?身在紫禁心繫漢王,真情與假意,承諾與初心,溫情與忘我,煎熬與抉擇,在與少年舊愛的步步為營、針鋒相對、猜忌試探之間遍體鱗傷。
御前才華橫溢的女官,教坊艷名遠揚的花魁,軍帳思維縝密的校書,傾世之才,絕代風華,國難面前,力挽狂瀾。
一代名臣于謙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除了為國盡忠、保家衛國的情懷,可還有難以割捨、少小相知的情緣?
一位明陵考古工作人員,於無意之間於明宣宗景陵地宮發現驚天秘密。曾湮滅於浩瀚史冊,掩埋於萬里黃沙,卻在隻言片語、蛛絲馬跡間,顯露歷史真相。
循著墓葬之中的脂硯與線索,我再次翻閱古典名著《紅樓夢》流傳於後世的抄本--附有「脂硯齋」評語的《脂硯齋重評石頭記》抄本。
正是這部《脂硯齋重評石頭記》,讓我們了解有關《紅樓夢》的創作背景和曹雪芹的身世經歷。
幾經探尋,「脂硯」沉寂百年,一經現世,激起「紅學」巨浪,赴外展出卻又離奇失蹤。遍覽典籍,據史考證,這方脂硯制於永樂年間,貢於帝國宮廷,傳於吳門吳家。
由此引發後世無窮無盡的猜測與爭論:
究竟是怎樣一方硯台,讓「脂硯齋」以其為名,並與千古名作緊密相連?
究竟是怎樣一方硯台,讓至高無上的皇太后至死守護,傾城絕艷的名姝視若珍寶,彪炳千古的文豪傾心已久?
究竟是怎樣一方硯台,傳承輾轉數百年,穿越大明繁華、康乾盛世,轟動考古界與紅學界?
景陵地宮脂硯明燈下的雋秀文字與壁畫石刻、史料記載相互佐證了此次探尋絕非幻覺或夢境,而是冥冥之中,進入了這個不平凡的帝陵與妃陵地宮,發現了埋藏千年的歷史之謎。
文中主線是跨越大明盛世七個朝代的一段曠世絕戀:十三年前,他們相遇金陵宮苑,歷經波折后,他們重逢京師紫禁城。糾纏三生三世,不斷不休。
本文歷經六位帝王,穿插權謀、宮斗、懸疑、推理、虐戀與摯愛,步步揭示脂硯的來源,揭開大明王朝掩埋浩瀚青史的一段塵封往事!
明史眾多懸案:建文皇帝朱允炆究竟下落如何?永樂皇帝朱棣到底傳位於誰?宣德皇帝朱瞻基是否正常即位?漢王朱高煦是生是死?也都將在文中找到答案。
本文取材於史實,以官方正史《明史》和《明實錄》為主,以《罪惟錄》、《明朝小史》等史料為輔,再現大明帝國萬國來朝的輝煌盛世。書中幾乎所有人物都是史載的真名真姓、真實官職。
我離開墓室,懸於當空的脂硯明燈也熄滅了,沉寂了數百年的景陵墓室又陷入黑暗之中。
站在景陵墓園,凝視著在夕陽映照下,折射晚輝的肅穆牌樓,撫摸著縱橫歷史脈絡的斑駁紅牆,走上歷經百年滄桑依舊潔白的神道,我心中久久不能平靜。
黃綠色的琉璃瓦被霞光映照得金碧輝煌,園中樹木成蔭,芳草萋萋。這樣靜謐幽深的園林中,地下竟是牽挂不息的靈魂。
於是,我留下這一段緣於脂硯的記載,故名《脂硯記》。讓地下長眠的靈魂能夠安心,也揭開一段塵封的歷史,讓這段往事還歷史的本來。
探秘景陵
作為一位明陵考古員、明帝陵守陵人,我每天都要往返十三陵多個墓園巡視。時逢孟春,春寒料峭,正值參觀淡季,墓園冷清無人。
歷經數百年滄海桑田的古木翠柏參天蔽日,見證數百年風雲變換的明堂陵園綿延不休。
十三陵所處的地形是北、東、西三面環山,南面開放寬敞,山間眾溪匯於陵前河道后,向東南奔瀉而去。東有蟒山形成龍山、西有虎峪山作為虎山,位於天壽山南面相對而峙,龍盤虎踞,重巒迭章,如拱似屏,氣勢宏偉。正是背靠玄武,左青龍、右白虎,前朱雀的四靈方位風水格局。明堂平坦寬廣,山上草木豐茂,地脈富有生氣,無疑是一處天造地設的帝陵吉壤。
原本蔚藍無垠的蒼穹,驀然間,雲層暗涌聚集,黑雲蔽日。雲層中僅透出一絲金光,光亮繼續晦暗,最終天地陷入無邊無際沉沉暗夜之中。
晴空即刻轉昏黑,塵世立時瞻冕浮。
夕日缺虧彎似月,百年不遇現皇都。
但是景陵方向卻透出光亮,非常詭異。景陵的地宮雖已經打開,卻未向遊人開放,不會是有遊客。
我手持探照燈,輕手輕腳進入墓室地宮查看。墓室內外都黑暗幽深,忽然看到棺槨後面透出一絲光亮,我快步走過去。
空間太過狹窄局促,我四處摸索著。也不知道是按到了什麼機關,聽到彷彿門開的聲音。
棺槨后出現亮光的牆壁出現一個窄窄的細小洞口,黑暗中尋常很難發現,僅容一人通過。感覺茫茫之中,彷彿有股力量引導我進入。剛一進去,隱約聽到關門的聲音。
為了探明情況,我也顧不上想辦法出去了,調亮了探照燈,憑藉一線光亮繼續進入洞中。在陰暗潮濕中摸索了許久,突然豁然開朗,進入一個較大的墓室之中。
中間一塊石碑上赫然一列大字「宣廟賢妃」映入眼帘(「宣廟賢妃」是明宣宗朱瞻基之賢妃吳氏的稱號。她是明景泰帝朱祁鈺的生母,宣宗在世時封為賢妃,景泰帝即位后尊為皇太后,后朱祁鎮複位后,仍稱之為「宣廟賢妃」,南明追謚為「孝翼太后」)。
墓室門一開,石碑上方,出現了一個海棠果形狀的橢圓形硯台。如一盞明燈懸於上空,照亮了整個墓室。硯台上面刻滿了字跡,整個墓壁也灑滿了文字。
不知是硯台上面的字跡在光照下投影在了墓室牆壁,還是墓壁上面原本就有字,在硯台的照耀下顯現出來。我更覺蹊蹺,也忘記了害怕,就在洞中細細查看了起來。
這明明是明宣宗朱瞻基的景陵,為何曲徑通幽,能通向吳賢妃的地宮?
按明朝先例,歷來皇帝都是與皇后合葬,故景陵埋葬的是宣宗和繼任皇后孫氏(先皇后胡善祥以嬪禮葬於北京西郊金山),為何卻又連通了吳賢妃的陵寢?
而且吳賢妃的陵寢,地宮恢弘大氣,詩詞、壁畫、石刻遍布,規制是應是皇后或者皇太后的。吳賢妃雖然曾在景泰朝貴為太后,但是明英宗複位后,僅是仍稱其為「宣廟賢妃」。
其實這一直是歷史上的一個迷:為何明英宗對景泰帝重用的大臣及親眷或貶或殺,唯獨吳賢妃僅由太后降稱『宣廟賢妃』,仍安居後宮,頤養天年,於六十五歲的高齡壽終正寢?
這段歷史,無論是在正史還是野史中,都有記載。更為值得探索的是,野史中還有吳賢妃就是明英宗朱祁鎮的生母的說法。
然寥寥數語的記錄終究太過單薄,但是今日有幸看到這陵寢規制,我更加確信吳賢妃並非一般皇妃。吳賢妃逝世於明英宗第二次即位之後,她的墓室建造規制是一定經過明英宗或明憲宗首肯的。
我想起了上世紀七十年代末,在河南鳳凰山南麓下發現的明朝藩王潞簡王的陵墓。那是中國目前保存現狀最好的一座明代藩王陵墓,因此具備極高的考古研究價值。
墓主潞簡王朱翊鏐,是明太祖朱元璋九世孫,是明萬曆皇帝唯一同母弟弟。在王陵的西邊一百多米的距離還有一座陵墓,是潞王的次妃趙氏陵。
而考古專家在潞王的地宮裡面發現有一條暗道通向趙氏墓。也就是說,從表面看,潞王墓和趙氏墓是分開的、獨立的,可是在地底下,這兩座墓卻由暗道相連相通。這不正如吳賢妃之墓嗎?
更為離奇的是,趙氏的地宮佔地遠遠大於潞王的墓室。墓室的用材、建築形式和質量以及各種裝飾手法、藝術效果等方面,都要超出潞簡王墓。
封建社會講究的是男尊女卑,尤其是帝王皇親之家。王妃的地宮竟然比藩王的還要大,這在古代可是僭越,更何況還是次妃,而非嫡妻正妃。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更離奇的是,趙氏墓建造時間早於潞王陵,所以潞王本人應該是非常清楚自己次妃趙氏墓規制遠勝自己。那潞王為何會同意其次妃如此僭越禮法?
據史料記載,潞王離京就藩之時,除其正妃隨同外,他的母親李太后還派了跟隨自己多年的貼身宮女趙氏隨其就藩。
知書達理、聰慧大度的宮女趙氏幫助潞王做了很多造福當地的事情,也幫助他化解很多矛盾,潞王深深地愛上了她。她名份上雖是隨封侍從,但因為是太后欽賜,又深得潞王喜愛。於是,趙氏薨逝后,潞王違反大明禮法規制修建了趙氏墓。
甚至,更為了死後能夠相見,他還命人在兩座陵墓之間修有一條地下通道。
可見,趙氏雖為潞王次妃,卻得到了潞王的真摯深情。為了她,潞王寧願對大明祖制陽奉陰違,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死後也要與她長相廝守。
那面前這座吳賢妃的陵墓又蘊含了哪些未解之謎呢?
不同的史冊對吳賢妃的記載差別巨大。綜合起來,史載吳賢妃她身世跌宕起伏,曾是宮廷女官,又是罪臣漢王朱高煦女眷,宣宗即位后又封她為賢妃,他的兒子朱祁鈺封為郕王。
土木堡之變后,朱祁鈺在大臣的擁立下,即皇帝位。他的親身母親吳賢妃被加封為皇太后。明代宗朱祁鈺病逝后,她仍保留「宣廟賢妃」的封號,壽終正寢。
她的陵墓如此精緻大氣,又連同明宣宗之陵墓,也是因為她如同潞王妃一樣地位特殊,亦或是因為明宣宗對她一往情深?
對未知歷史的探索極大地吸引了我的興趣,我忘記了時間,也忘記了孤身一人處於黑暗之中的恐懼,繼續著迷地搜尋著這墓室的奧秘。
墓壁上的詩文,字體娟秀剛勁,婉若游龍,頗有趙孟頫之風骨。因為我本人也研究石刻書法多年,很快能辨別出來應該是一個女子的字體。
四面還有精美的壁畫,其中有兩幅畫正是收藏於故宮博物院的宣德皇帝的真跡《蓮蒲松蔭圖》和《嘉禾圖軸》。
難得的是,現故宮博物院的《蓮蒲松蔭圖》實為《蓮蒲》和《松蔭》兩段,《松蔭》一段已經殘缺一半。而這張壁畫竟然完好無損,且完全契合,當為故宮博物院藏品的完整版本。
另外,墓壁上還有精美的《仕女圖》、《海棠春睡圖》。細細端詳,留白題跋處均蓋了「吳秒棠印」。
「吳秒棠」是誰?是墓主人「宣廟賢妃」嗎?
宣廟賢妃吳氏,在正史和野史中均未留下姓名。女子在古代一直以姓氏稱呼倒是常事,即使貴為明宣宗之皇后的孫氏,也未留下過姓名,史冊中均以孫氏稱呼。
倒是吳賢妃的父親吳彥名的墓碑「昭勇將軍錦衣衞親軍指揮使司指揮使吳公神道碑銘」中寫明:吳賢妃是長女,「永樂十年公長女以選入內庭」,「錦衣衞女四,長今皇太后也,次妙香、次妙音、次妙清」。
吳賢妃之父吳彥名女兒中名字兼沿襲妙字,很有規律,那麼吳妙棠很可能就是身為長女的吳賢妃之名諱。
《仕女圖》中女子纖細美麗,裊裊婷婷,容顏姣好。行動處似弱柳扶風,衣袂飄飄。畫中所提詩句更有深意:「皎若太陽升朝霞,灼若芙蕖出綠波」,正是明宣宗的題跋和宸翰。
這句詩是曹植所著《洛神賦》中的原句,形容洛神(以曹植愛慕而不得的甄妃為原型)天人之美。
《海棠春睡圖》中的女子形態樣貌與《仕女圖》中的女子一模一樣,顯然描繪的是同一人。正斜倚綉塌,枕著一個海棠花瓣填充的枕頭,花瓣灑落枕邊。
女子身穿白粉裙衫,衣飾簡約,不施脂粉,確是氣質高雅,冰肌雪膚,容顏美麗,修長曼妙。衣帶上的唯一環佩隨著衣裙垂落在塌上,是一個翡翠玉佩,引起了我的注意,這個玉佩飾物我曾經在哪見到過?
這個玉佩,中央雕刻成海棠形狀,四周纏繞了海棠果葉。令人稱奇的是,海棠果是全然的鮮紅色,四周海棠果葉翠綠欲滴,無一絲雜色。
但是明顯這個玉佩是兩個一對,各自圓形可以前後拼接起來,寓意圓滿。但是另一個在哪見過呢?我迅速在浩煙霞海的記憶中搜索起來。
對了,我在明代兵部尚書于謙的遺物中見過。于謙官至兵部尚書,一生清廉正直,他含冤被殺時,錦衣衛查抄他家,發現其家徒四壁,唯有天子賜劍和玉帶,而這個就是掛在玉帶上的飾物。
于謙一生為官清廉,身無長物,唯有這個玉帶與玉佩常年佩戴在身。這個玉佩價值不菲,以于謙之品格,絕不會花費巨資去購買這等奢侈品,更不會接受賄賂,那這個當是世代家傳之物,為何另一半會在吳賢妃的身上?
于謙和她又有何關聯?
據《明史》記載,于謙僅娶妻一人,妻死後,終身不再續弦,也無媵侍。他的一生又有哪些不為人知的艱辛往事?
畫中女子手搖刺繡團扇,而扇上所繡的是海棠樹下,蘭花叢中,兩隻蟋蟀活靈活現,纖毫畢現,綉工材質皆實乃上品。
畫作右上角題詩:「妙顏慧心賽婕妤,棠蔭教子勝孟母」。還是明宣宗的題跋和字跡。孟母教子、孟母三遷的故事已經家喻戶曉。吳賢妃所教導之子,不正是明代宗、景泰皇帝朱祁鈺?
看到這裡我更加肯定,吳賢妃絕不是一般的皇妃,否則如何能得皇帝御筆親題,而且比喻為洛神、班婕妤、孟母,得到如此之高的評價!
至此可斷定,藏頭詩中的妙棠,自然應該是吳賢妃的名諱無疑。那麼吳賢妃的本名就是吳妙棠,她的父親是吳彥名,三個妹妹的名字依次是吳妙香、吳妙音、吳妙清。
圖中室內裝飾簡約,牆壁上掛的圖正是宣宗的《唐苑嬉春圖》,現也藏於故宮博物院。圖中五隻形態各異、嬌憨可愛的貓,考證意指朱瞻基成年的五個子女:朱祁鎮、朱祁鈺、順德公主、永清公主、常德公主,正合寓意。
牆下一方桌案上,放著一副畫,上面是一株海棠樹,樹上繁華似錦,而地面上花瓣正被一個女子用一個花瓣顏色的粉色香囊收集。畫的右上角題了宋代才女張玉娘的詩:
汝心金石堅,我操冰霜潔。
擬結百歲盟,忽成一朝別。
朝雲暮雨心去來,千里相思共明月。
畫中案上的一方硯台更是讓我震驚萬分,正是激起紅學界關注的「脂硯」!
之前我在文獻中仔細研究過,因此絕不會有誤。硯身圓潤,呈近圓形又微似橢圓形,似海棠果形狀,上端兩個海棠果葉左右分披,隱約能看到一句鐫刻的「紅顏素心」。
我恍然大悟,墓碑上面懸著的橢圓硯檯燈就是這個海棠果形狀的脂硯。
明宣宗朱瞻基獨愛海棠,南京故宮與北京故宮多植有海棠,而且舉世聞名的宣德爐(以明宣宗的年號宣德命名)中很多就是海棠形態的。
現藏於台北故宮博物院的珍品「明代宣德窯青花轉枝海棠花紋小蓋罐」,主要紋飾即為轉枝海棠紋。罐底一圈蓮花紋更是映襯得海棠花紋聖潔美麗。
為何明宣宗獨愛海棠,是因為另有寓意嗎?那麼,這墓室地宮中的海棠果形狀的脂硯是特意為之嗎?
硯台旁邊是一隻紅匣,一側刻著一首宋代著名詩人蘇東坡的《海棠》詩:
「東風裊裊泛崇光,香霧空濛月轉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
另一側刻著張玉娘的另一首詩,就是史載她曾親手為心上人沈佺做了一個香囊,並在香囊上繡的一首詩《紫香囊》:
「珍重天孫剪紫霞,沉香羞認舊繁華。紉蘭獨抱靈均操,不帶春風兒女花。」
詩中的「天孫」,與曾為嫡子嫡孫的「皇太孫」朱瞻基是一個巧合嗎?(明宣宗朱瞻基是明仁宗朱高熾的嫡親長子,明成祖朱棣的嫡親長孫,又曾由朱棣下旨封為皇太孫。)此處,引用此詩,或許別有深意。
張玉娘自幼飽學,敏慧絕倫,尤其擅長詩詞,被比作東漢才女班昭。她的《蘭雪集》兩卷,留存詩詞100餘首,稱為李清照《漱玉集》后第一詞集。
然而她才多而運蹇,未盡其才,含恨而逝,一生充滿了痛苦與坎坷。
她與沈佺自小青梅竹馬,情投意合,互贈詩物。沈佺赴京應試,玉娘不僅資助沈佺,還贈詩《古別離》表達別離之情。沈佺回詩一首:
「隔水度仙妃,清絕雪爭飛。嬌花羞素質,秋月見寒輝。高情春不染,心鏡塵難依。何當飲雲液,共跨雙鸞歸。」
後來,沈佺在返鄉與玉娘團聚途中去世。玉娘聽聞死訊后,悲痛萬分,絕食而亡。沈佺與玉娘一對神仙眷侶,情深緣淺,終究沒能白頭到老。
張玉娘身為一代才女,與沈佺的愛情故事凄美動人。那此處接連選題兩首張玉娘感人至深的情詩,或許不止是因為詩詞之美,與詩人的身世才情也頗有關聯。
墓室壁畫中,有一女子如同飛天仙子,從屋檐環繞絲帶而下,衣裙水袖隨風飄舞。她手執一花籃,籃中花瓣隨著女子迴旋灑落,舞蹈中含有雜技的技法,難度異常,然觀其姿,如天女散花,令人嘆為觀止。
另一幅壁畫,還是剛才那個女子,在彈著琵琶。「弦弦掩抑聲聲思,似訴平生不得志。低眉信手續續彈,說盡心中無限事。」
她神態憂鬱哀怨,雙手細長,「指如削蔥根」,輕攏慢捻抹復挑。而琵琶上刻著海棠花,與女子明媚如花的傾世容顏相互輝映。這位擅長飛天舞蹈與彈奏琵琶的女子該是墓主人吳賢妃了。
史料中,並無吳賢妃的畫像。然而,在敕造墓室之人的心中,在作畫之人的眼裡,她如此嬌美動人、才情絕艷。
我開始仔細觀察墓室結構,驀然發現,這個墓室居然也是一個海棠果或者說脂硯的形狀。
我仔細研讀墓中的文字,並奮筆疾書,記錄下來。無論是墓壁上寫的詩文還是脂硯明燈投影的詩文,這一切皆因脂硯而起,且又刻在這脂硯形狀的墓壁上,故名為《脂硯記》。
這些在史冊中見過的名字:吳賢妃、朱瞻基、朱高煦、于謙、胡皇后、孫皇后等一一再現,那一個個鮮活的面孔浮現眼前:吳賢妃輾轉曲折、大起大落的一生;朱瞻基的少小深請與帝王無奈;朱高煦的驍勇善戰與兵敗被囚;于謙的為國盡忠與真摯情感。
不知何時,我已淚流滿面。我從原路返回到宣宗墓室,通道的墓門自動打開,我經過後又自動關閉,再也推不開了。門關上之後,脂硯燈也熄滅了,沉寂了數百年的墓室重又陷入黑暗之中。
出去之後,我站在景陵墓園,凝視著在夕陽映照下,折射晚輝的肅穆牌樓,撫摸著縱橫歷史脈絡的斑駁紅牆,走上歷經百年滄桑依舊潔白的神道,心中久久不能平靜。
黃綠色的琉璃瓦被霞光映照得金碧輝煌,園中樹木成蔭,芳草萋萋。這樣靜謐幽深的園林中,地下竟是牽挂不息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