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浪漫情人節91(四章合一)
黑色的影子無聲無息地站在房屋外,龐大的壓迫力令天色都暗沉下來,就連地上的蟻蟲都恐慌地往其他地方逃竄,不敢接近這塊區域。
沈棠握著剪刀的手微微一僵,雖然四周一片寂靜,但敏銳的直覺正在瘋狂向她發出警報。
來了嗎?
她用力咬著下唇,心髒急促地跳動著,目光看著大門處。
門縫下的那道陰影證實了她的猜想——
祂在門外。
偌大一座城市,她躲在這樣一處偏僻的角落都能被發現,祂究竟是怎樣感應到活人的存在的?
沈棠悄無聲息地站起身子,緩緩向窗邊挪去。
邪神似乎擁有著搜索生命、追蹤活物的能力,祂的力量不是人類能夠匹敵的。
現在對方已經發現了自己,她是逃還是原地等死?
沈棠緊緊握著剪刀,內心驀地湧出一股不甘。
若是現在從窗口逃出去的話,勢必會發出動靜,不出一秒便會被逮住。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邪神待在屋外遲遲不進來,但她還是打消了逃跑的念頭。
如同野獸狩獵,在獵物背對它逃跑的瞬間再露出尖銳的獠牙追擊猛撲,她轉身逃跑會死得更慘。
倒不如殊死一搏,賭自己的運氣。
她打開窗戶,咬著牙用剪刀在自己胳膊上劃了道小口子,然後將血液抹在窗沿上,偽造出她從窗戶逃跑的假象。
接著再踮著腳走到衣櫃麵前,打開衣櫃鑽了進去,裏麵空間狹窄但正好能夠藏住她。
她一聲不吭,屏住呼吸盡可能壓抑著自己的氣息,握著剪刀的手心隱隱作痛。
這套操作蒙騙人類或許可行,但麵對能力未知的邪神,多半隻是困獸猶鬥,做無用功罷了。
隻希望祂的身體上也存在致命點,能夠一擊斃命。
就算她注定要迎接死亡,也得在死之前給這所謂的神留下難忘的記憶。
她不想認命。
隔著衣櫃她聽到了房門打開的“吱呀”聲,老舊的木頭門腐朽不堪,被來人輕輕一推便發出破碎的聲音。
來了!
在黑暗逼仄的衣櫃中,沈棠靜得隻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她一動不動,等待對方主動出擊。
她看不見的是,傳說中的邪神僅僅隻是淡淡地掃了眼窗沿上的血跡,不帶半點猶豫直接來到衣櫃前。
他能看見一切,早在屋外的時候就能看見裏麵的情形,一舉一動都盡收眼底。
包括現在,他也能感受到衣櫃內那條脆弱的生命,沒有半點畏懼與恐慌,沉著鎮定又帶著一絲瘋狂,意圖用小小的剪刀反擊。
這個世界無聊透頂,他自蘇醒便感受到了莫大的枯燥與乏味,腦中一片空白除了名字再也想不起任何過往,隻有狂躁的殺戮欲在咆哮著,這股殺戮欲望無法控製但是卻能緩解極端無聊的感覺。
每一個見到他的人類無一不是恐慌到了極點,臉上的驚恐讓五官都變得扭曲醜陋,無趣至極。
前麵幾座城鎮也不乏意圖用討好他來獲取生機的人類,但他能夠看穿一切,包括他們諂媚的皮囊下瑟瑟發抖的靈魂,令他更加控製不住躁動的殺意。
屠戮了幾座城市內心依舊猶如黑洞一般空虛,怎麽也無法滿足,來到這座城鎮他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吸引力,讓他無法前往下一座城市。
他能感受到這座空蕩死寂的城鎮裏仍舊存在一個人類生命,或許這就是他無法前行的理由。
奇妙的是,他能感受到自己心中澎湃的殺戮欲與枯燥感在看到眼前這條鮮活的生命時,反倒漸漸降低,升騰起了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覺……
就像是暗無天日的世界突然照耀進了一抹熾熱的光芒,令他感到陌生又新奇。
他緩緩打開衣櫃門,特意放緩了動作,果不其然迎來了一道銀色的利芒——
剪刀的尖端閃著銀光,又快又猛地刺進他的心髒,下手極為狠厲,他甚至能感受到心髒處的剪刀正毫不留情地往更深處捅去。
可真是有趣。
沈棠看著眼前黑色的影子,抿著雙唇,將剪刀更用力地刺了進去,甚至滿懷惡意地攪動著,剪刀確實有刺進肉體的實感,意味著對方不是無形的存在,若是換作普通人類此時應該死得徹徹底底了。
然而對方沒有愧對“邪神”的名號,穩穩地站在原地,任由她揮舞著剪刀。
沈棠忽然感到一陣被戲耍的微妙感,她停下動作,臉上平靜得近乎冷漠,“你想做什麽?”
眼前的邪神宛若一團黑色的人形暗影,渾身被黑霧籠罩,散發著冰冷可怖的氣息,擁有著人形的身軀但卻被黑霧遮掩住了五官容貌,亦或許這種非人的存在本就沒有與人類相似的外貌。
祂不僅沒有取她性命,反倒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反抗掙紮,祂究竟想做什麽?
“你……”邪神終於發出了聲音,冷漠又富有磁性,竟是令人意外的好聽,“你很有趣。”
沈棠低頭看著自己仍舊插在他心髒處的剪刀,在心中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這是什麽奇奇怪怪的台詞。
“我改變主意了。”邪神拔出剪刀扔在地上,語氣微妙,宛若一個見到玩具的孩童般新奇,“我要你陪著我。”
眼前的女人穿著殘破不堪的白裙,皮膚細膩白皙,手腳上的白色繃帶更是為她增添了一分脆弱的美感,但他能感受到與這柔弱美豔的外表截然不同的靈魂。
如烈焰般熾熱滾燙,如寒冰般平靜堅韌,令他無法遏製的殺戮欲被濃厚的興味取而代之。
“如果我拒絕呢?”沈棠冷淡地直視著對方,綠眸深處湧動著寒光。
邪神輕笑一聲,竟是帶著幾分任性的意味:“你可以試試,我也很好奇會怎樣。”
沈棠沉默著沒有說話,長長的眼睫如同黑扇擋住眼中的神色。
眼前的邪神拋卻非人的外表與力量不看,壓根感受不到傳聞中的瘋狂,他的嗜血殺戮欲望宛若被埋藏了起來,她甚至能夠與之正常交流對話。
她是邪神的活人祭品,難道那則謠言是真的嗎?
傳聞中邪神之所以蘇醒是在尋找他的妻子……
這個想法一閃而過,她在內心不屑地嗤笑一聲。
就算她真的是所謂的“妻子”,她也不願意陪伴對方,受製於人,如若籠中金絲雀般失去自由。
她向往自由,但現在的情況卻不容許她追尋自由。
生命受到威脅,逼迫著她做出妥協。
半晌,她才緩緩開口道:“我叫沈棠。”
她不由分說將手搭在對方的臂膀上,白嫩的足尖踏出衣櫃踩在對方的腳上,整個人貼近這團冰冷的黑霧。
她靜靜感受著手下黑霧的觸感,嘴角揚起明豔張揚的笑意,如若魅惑人間的妖。
“你之後會殺了我嗎?”
黑霧宛若流動的液體,緩緩包裹住她的身軀,冰冷的氣息侵蝕著她。
真是奇怪,她的靈魂平靜如水。
“不知道,或許吧。”邪神頓了頓,突然想到了什麽,補充道,“我的名諱是白夜。”
白夜……
沈棠在內心琢磨著這個名字,莫名覺得有些熟悉,但怎麽也無法再思考下去。
暫時的妥協並不意味著她因此而屈服,她會在之後竭盡所能找機會獲得永久的自由,逃跑不了便想辦法找到祂的弱點。
她不相信這個邪神是無敵的存在,隻要是存於世間就必然會有克製的致命物。
沒有自由的存活與死亡無異,她骨子裏的自尊與驕傲不容自己成為階下囚。
白夜心中的殺意徹底平靜下來,他清楚這一切的源頭皆是因為眼前這個脆弱的生命,他就像找到了新奇的玩具,想要隨身攜帶著,以此來排解內心揮之不去的枯燥乏味感。
或許當她也與其他人類一樣令他感覺無聊的時候,他便會抑製不住內心的殺意,將之斬殺。
在此之前,他對自己感興趣的事物充滿了包容。
黑霧滾動,他擁著沈棠消失在原地,轉瞬間來到一座無人的古堡內。
古堡陰森詭異,四周皆是參天古樹,空氣中彌漫著如有實質的煙霧,周遭的一切被籠罩得一片迷蒙變得影影綽綽,幾步之外難辨其形,像極了邪神的居住地。
對此,白夜隻是淡淡地解釋道:“我一醒來就在這裏。”
目前為止,他展露出了多種詭異的能力,追蹤活物、不死之身、瞬移傳送……
沈棠頗感棘手地舔了舔唇,對於這樣的存在,她究竟該如何逃出生天呢?
她在古堡的空房間內住下了,但身為人類,她理直氣壯地要求白夜給她提供食物以及其他生活用品,這讓缺乏人類經驗的邪神有些茫然。
不過這種新奇的體驗並不會令他感到抗拒,恰恰相反,他甚至有些樂於去滿足沈棠的需求,這會讓他感覺不到無聊。
當晚,正當沈棠獨自探索著古堡的構造為未來逃跑打基礎時,白夜帶著數不勝數的人類用品回到了古堡中,數目之龐大令沈棠不得不懷疑他是否洗劫了一座城鎮。
白夜依舊維持著人形黑霧的形態,抱著一堆新鮮食材走進廚房,並將沈棠也強製性帶了進來陪在他身邊。
沈棠眉梢微挑,看著這些食材問道:“你不會是想讓我做菜吧?”
在她的記憶中,自己從小到大從未下過廚,十指不沾陽春水,就連怎麽處理食材都不清楚。
白夜搖了搖頭,兀自開始手上的動作,開始清洗食材。
“我讀取了人類廚師的記憶。”
言下之意便是他親自動手。
沈棠饒有興致地湊在旁邊看著他嫻熟的操作,莫名有種喜感——
散發著冰冷恐怖氣息的黑霧卻在一本正經地下廚,這種詭異的感覺令她突然覺得有些好笑,紅唇不自覺微微勾起。
白夜頭也不回地問道:“你在笑什麽?”
他手上沒有拿刀具,此時正使用力量憑空切著西紅柿,平時隻用來割斷人類喉嚨的力量此時卻用來做菜,但他壓根不覺得有什麽問題。
能令他感覺到愉悅的事物便是有價值的。
沈棠笑意盈盈,“你猜。”
白夜動作微頓,最終還是沒有說話,悶著頭沉浸在做菜之中。
待到成果出來,一桌豐盛的料理令沈棠都有些詫異,精致的擺盤與美妙的味道,甚至遠比記憶中任何一道菜更加美味。
長長的餐桌上,白夜正坐在沈棠對麵,靜靜地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察覺到沈棠的詫異,他直接開口替她解惑:“我讀取了國王禦廚的記憶。”
聞言,沈棠了然地點了點頭,內心如明鏡般清醒,繼續優雅地切著牛排。
她隻是城鎮首富的女兒,家中的廚師自然比不上國王禦廚的手藝,也難怪她會覺得美味。
但不知為何,她莫名有些不適應這些精致的料理,總感覺少了什麽……
牛排、意麵、沙拉固然美味,可她總感覺不對,似乎並不是她習慣的口味,這種感覺極其微妙,難以用言語表達。
明明記憶中從小到大都吃的這些食物,又怎會突然不習慣起來呢?
白夜不需要進食,自始至終都沉靜地坐在椅子上,目光放在沈棠身上。
看人類進食居然也能壓製住內心的殺戮欲望,可真是奇妙。
一頓飽腹之後,沈棠頗為自然地站起身子朝屋外走去,一點也沒有收拾餐桌的意思。
她美名其曰“散步”,實際上將周遭的地形深深刻在了腦中,以便不時之需。
白夜不知道為何對她充滿了包容,留在古堡內收拾殘局還替她去整理臥室,似乎一點也不擔心她趁機逃跑。
他這副樣子讓沈棠莫名想起了人類豢養貓咪的樣子——
對著柔軟可愛的貓貓予取予求,不僅好吃好喝地伺候著,更是絲毫不在意貓貓的任性頑皮。
夜風徐徐吹過,樹木枝葉輕輕地搖曳,送來絲絲的涼意,沈棠撩起被風吹亂的發絲,一雙綠眸宛若深不見底的綠潭。
她好像——
變成邪神豢養的寵物了。
白夜留下她的性命,為她做飯為她提供舒適的生活環境,而她則供對方消遣……
可真是令人捉摸不透呢。
但她最渴望的仍然是自由,而非籠中金絲雀般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