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0、三日下葬白蛇攔路,功德圓滿百日安寧
又是那匹棗紅馬,馱著我飛回了劉家鎮。到了我家的上空,那匹棗紅馬化作一縷紅色的煙霧飛走了。我便從空中飄落下來,像秋天院子裏的那顆老梨樹的葉子,飄飄搖搖、慢慢悠悠的飄落下來。院子裏的我,正躺在老鄭的懷裏呼呼的大睡。我飄落到我自己的身上的時候,這才明顯的感覺到,院子裏的空氣多少有點冷。於是我不禁往老鄭的懷裏鑽了鑽,仍舊閉著眼睛,我有點累,就想好好的睡一覺。
老鄭低頭看了看我,把我抱的更緊了一點。這時候我聽到我爸爸的說話聲。
“老鄭啊,你還回屋去躺一會,都在這守了大半夜了……你去吧,暖和暖和,睡一會,我在這盯著……”
老鄭伸手放在嘴邊噓了一聲,示意我爸爸小點聲,孩子睡著了,然後小聲對我爸爸說,
“二哥,你去睡吧,我沒事兒,明天一早要你做的事多著呢,這時候全靠你呢,我沒事,你趕緊睡一會……”
老鄭為人實誠,和我爸爸的關係十分的要好,所以也不必故意的客套,也的確,這幾天前前後後的一大堆事,我爸爸的體力一直在透支,也的確是在強撐著。
“二哥,大勇睡著了,你把他也抱回到屋子裏,免得著涼…”
說著,老鄭把我抱起來,遞給了我爸爸。
……
我一覺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我媽媽趕緊給我穿衣服,洗臉,又在我的腰間纏上一圈白布,在我的胳膊上,用別針別了一塊黑布,中間有一小條紅布。我知道,這是要給我奶奶下葬了,黑紗上帶紅布條,是代表著帶孝的是孫子輩分的。
張會計親自來做我們家這場白喜事的知賓,忙前忙後的張羅著。將我奶奶的遺體放入了找木匠用上好的鬆木料新打的棺材裏。在棺材頭燒了隻,磕了頭,摔了喪盆子之後,我爸爸披麻戴孝,舉著靈幡,走在前麵,身後幾個村子裏的壯年幫忙抬著棺材,出了我們家的院子,走進小樹林一直向南。
我們家的墳塋地,其實在房後的山坡上,但我爺爺還健在,所以按照風俗我奶奶的棺材要先埋在南麵的山坡上,等我爺爺的百年之後,再一起並葬到北山坡的墳塋地裏。
送葬的隊伍出了我家的院子浩浩蕩蕩的往前走,穿過南麵的小樹林,來到那條小河邊的時候,才發現,河麵上的冰有大部分已經開始融化。看來春天真的就在眼前了。
冰麵不牢固了,所以不能像冬天那樣直接踩著過去了,順著河岸往東走,不遠的地方有一處河道狹窄的地方,上麵有一座小木橋。說是木橋,其實就是兩邊用石頭壘砌的矮牆,上麵鋪了一張廢棄的門板而已。
張會計走在最前麵,緊跟著的是扛著靈幡的我爸爸,後麵是棺槨和送葬的人群。而當張會計來到小木橋附近的時候,卻突然的停住了腳步。劉家鎮的風俗,送葬的隊伍不能停,如果停下來會帶來黴運。所以大家夥都很納悶。而當人們圍攏過來,順著張會計的手指的方向看去的時候,驚訝的發現,就在前麵幾米遠的小木橋上便,盤踞著一條蛇……
這條蛇並不大,看上去也隻有一米左右,擀麵杖粗細通體乳白色,身上的鱗片光明鋥亮,反射著清晨羞澀的太陽光,閃閃發亮。
它就一動不動的盤在小木橋的北岸的一塊石頭上,頭直挺挺的豎著,看著眼前的這一群人……
就這樣,一條小蛇,與一群愣在原地的人們對視了足足有一分鍾,張會計伸手拉了拉我爸爸的胳膊,
“老二,快,跪下磕頭,這是你老娘顯靈了……”
雖然河麵上的冰已經融化了大半,這陣子的天氣也明顯的回暖,春天就在眼前不遠了,但卻仍舊沒到萬物複蘇的時候,蛇是冬眠的動物,所以這個季節,完全不可能有蛇出現。更何況這白色的蛇,更是難得一見。
我奶奶生前供奉的是常仙常三太奶,又是常們的出馬弟子,而就在奶奶下葬的路上,竟然出現了一條白蛇攔路,怎能不叫人驚訝,人們都不禁嘖嘖稱奇。
張會計這麽一說,我爸爸才緩過神來,趕緊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身後跟著送葬的人們,多半都是直近的親戚和鄰裏,要麽就是受過我奶奶的恩惠的村民,除了抬棺材的幾個不能讓棺材落地沾塵,剩下的也都跟著我爸爸跪下了。我爸爸連忙衝著那條小蛇磕了三個頭,嘴裏叨念著,
“媽,媽,您老咋顯靈了,您老……您老安心上路吧,安心上路……”
我奶奶走的突然,我爸爸到現在還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所以這幾天裏,在我爸爸心裏,我奶奶仿佛還在人世,甚至都不知道該怎樣悲傷。於是現在看到這條小蛇,被這奇異的事情驚呆,被張會計這麽一提醒,幾乎亂了陣腳,不知所措。
張會計見了,趕緊對著那條白蛇說到,
“劉姐,你生前就心善,劉家鎮上上下下的,幾乎都受過您的恩惠,現在你走了,還惦記著。我說一句,你就放心的去吧,讓我們把你的棺槨如土,這才能讓你在那邊安生不是……”
張會計話音剛落,就見那隻小白蛇換換的扭動身子,爬到了那塊石頭後麵,一轉眼就不見了蹤影。大家夥這才紛紛站起身來,相互小聲的竊竊私語,議論著剛才眼前這奇異的事情。都不禁感慨這劉家鎮上下兩隊聞名的趙六姑,果然有仙在身,生前就神通廣大,死後下葬的日子裏,竟然大冷天的出現了白蛇攔路,竟然還能聽懂張會計的話,這不是顯靈了是啥?
人們繼續往前走,到了南麵的山坡,我奶奶的墓地選的是一個地勢較高的土坡,居高臨下,視野開闊。風水特別的好。老鄭早就安排人起早在這裏按照方位挖好了墓坑,人們來到墓坑前,按照劉家鎮的風俗,在張會計的安排下,將我奶奶的棺槨下葬,堆砌了一個大的墳頭。又燒了一些紙錢,我們一家人跪在墳前磕頭。這個時候,悲傷的情緒,才一股腦的湧了出來,大家夥不禁都掉下了眼淚,心裏思念著我奶奶在世的時候的種種,一陣陣悲痛,忍不住抽泣。
而我卻沒覺得一丁點的難過,我跟在爸爸媽媽和爺爺的身後,也跪在地上,抬起頭看著東山頭上爬起不久的太陽,任憑它明亮的光芒照射著我的眼睛,這陣白光充滿了我的腦海,我仿佛看到了我奶奶,漂浮在這白光裏,就在天邊衝著我微笑。她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溫暖,慈祥。
家裏有長輩去世,這喪事即便不大操大辦,也要忙活上一陣子,頭七、三七、五期、一百天,直近的家人都要到墳上祭奠。
辦完所有的節令,正好是一百天,三個多月,可最讓我感到奇怪的是,這一百天裏,整個劉家鎮,卻異常的平靜,當然我所說的平靜,指的是王革命以及這四方煞的封印,我來來回回的從王革命家門前走過幾趟,他們家的院子裏籠罩著的黑色的煙氣也不見了。他們家院子裏的半人高的蒿草,隨著日子的變暖,早已紛紛迫不及待的變綠。自從王革命進入了邪門的柳樹溝,再也沒回來,他的院子裏一直就陰氣沉沉,可沒想到今年開春,竟然有如此的生機。
其實也隻有我知道,我奶奶的靈魂,並沒像人們說的那樣,進入了陰間,而是在常三太奶的仙山。但我還是挺納悶的,這些日子裏,我奶奶一次也沒回來,也沒入我的夢裏,沒了一丁點的消息。我便學著奶奶的樣子,初一十五的給常三太奶燒香上供,三太奶,也沒曾給我任何的指引。在很多時候,我特別想再去常三太奶的仙山,再到那個長廊裏,去看看血蛇藤給我奶奶刻的石像,看看我的奶奶,可每次我打開我奶奶放在炕稍的那口紅漆木櫃,看到那個裹著金甲蛇皮的馬鞍,它卻一直安安靜靜的躺在櫃子裏。
如今已經是六月中旬,今年的劉家鎮風調雨順,人們種在地上的種子,也長勢不錯。這一百天裏,再也沒出現什麽邪門的怪事。那些懷念我奶奶的人說,肯定是我奶奶的在天之靈,庇佑著劉家鎮,那些曾經受過我奶奶恩惠的人家,甚至在初一十五的時候,都會在院子裏給我奶奶燒香祭拜,祈求她的保佑。
而我卻無論如何都覺得不對勁,這種突如其來的平靜讓我心裏老是不踏實,我不相信王革命就會這樣的罷手,也不相信被四方煞封印的那些妖邪,已經殺死了三個十月初八的生日的人,就差這最後一下,會就這樣甘心收手。所以這樣的平靜,隻能有一種原因,那就是那些妖邪,在醞釀著一場大事,如果不加以防備和應對,一旦事發,恐怕就難以收拾了。可到底這些妖邪,在醞釀著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