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前世緣今生又再續,請大神夜半鬧妖仙
爐子上的地瓜是李文學烤的。每天早上李文學都會早早的起來,到倉房去拿來一些小木棒或者鬆樹塔和煤塊,來把爐子點著。等李文利醒來的時候,火爐燒的正旺,整個小賣店暖融融的。
李文利家的房子後麵,有一條不太伸的土溝,溝裏麵長滿了楊樹。春天的時候,李文利在土溝邊上開墾了一片荒地,種上了地瓜。沒想到這塊地還算肥沃,秋天的時候收獲了不少的地瓜。個大瓤黃,放在火爐上烤起來,整個小賣店的屋子裏都會飄蕩著香味。李文利每天生好了火爐,便坐在火爐旁的小板凳上,慢條斯理的烤地瓜。
白小娟他爹見白小娟進了屋子,連招呼都沒打,就坐在火爐邊上吃起了烤地瓜,臉上有些掛不住,衝著白小娟訓斥道,
“你這孩子,咋一點禮貌都沒有,連個招呼都不打,就吃上了,別吃了,趕緊的,進屋去……”
李文利趕緊伸手攔阻,
“哎哎,沒事沒事,她愛吃就讓她吃吧,咱這馬上就是一家人了,別太見外,別見外,說著便拉著百他爹王屋子裏走。”
“這孩子也不知道是咋了,平時好好的,今天怎麽……”白小娟他爹臉上還是有些掛不住。李文利趕緊遞過煙卷,沏上茶水,
“哈哈,你看看,原本我管你叫老白大哥,現在你看她們這親事要是做成了,我還得降一輩兒,管你叫老白叔了,哈哈”
李文利趕緊岔開話題,避免尷尬。介紹人劉玉梅還沒來,兩家人便一邊喝水一邊閑聊。白小娟他爹一邊喝水,一邊時不常的透過裏屋門往外瞟,平時的白小娟害羞靦腆,也極有規矩,今天卻不知道為何有點反常。
李文學推門走進屋子,看見白小娟坐在火爐旁的凳子上吃烤地瓜,便一言不發的走到火爐跟前,蹲下身來,拿起一個已經烤熟的,慢慢的扒皮。把地瓜的外皮扒的幹幹淨淨之後,抬起頭,伸出手,遞給了白小娟。
白小娟剛把手裏的最後一口塞進嘴裏,低頭看著舉著地瓜的李文學,愣了一會兒,突然嘴角上翹,微微的笑了……
這一笑正被坐在裏屋往外看的白小娟他爸看見了,趕緊站起身,輕輕的邁步,悄悄的湊近門口,以便看得更清楚。
果然,白小娟接過地瓜,拿在手裏,低頭看著蹲在地上的李文學,竟然笑了。便是這個笑容,差點讓老白哭出聲來。眼淚劈裏啪啦的往下掉。自從老白帶著小娟主動上門去李華山家求親被拒以後,小娟便再也沒笑過,這孩子性格內向靦腆,又少言寡語,尤其是在小軍喝了鹵水自殺後,老白看著自己閨女的樣子,便特別的擔心,怕她想不開,怕她憂鬱成疾,甚至怕她哪一天想不開,再跟這李小軍去了……
而現在,竟然因為李文學給她扒了個烤地瓜,便笑了。其實白小娟笑起來特別的好看,笑的他爹老白心裏五味雜陳。
李文學看著小娟接過烤地瓜,慢條斯理的吃了起來,便也嘿嘿的笑了。李文利也站起身,來到老白的身後,往外看。他的心情與老白差不多,李文學已經有好幾年沒像今天這樣笑出聲來,並且洋溢在他臉上的快樂的感覺,甚至讓李文利產生了幻覺,幻覺中,李文學已經完全變成一個正常人,甚至又回到他們的小時候,一片貧瘠的土地,他拉著還是一個幾歲的娃娃的弟弟李文學的手,跟在被曬黑了的脊梁的父親身後……
其實到這一刻,這樁婚事就已經被確定了,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於是屋子裏的氣氛立刻就沒了剛開始的尷尬,李文利的媳婦叮叮當當的在廚房做起飯菜,單等傍晚的時候劉玉梅來了之後便可以開飯,兩家人即將成為一家,在一起熱熱鬧鬧的過上一個小年兒。
……
再說我們家,很早就吃過了晚飯,因為奶奶說晚上要請三太奶來,讓我拜仙,當三太奶的弟子,因為隻有這樣,才能得到三太奶的庇佑,逃過四方煞的魔咒,平安的度過這一劫。
其實我還是有些緊張的,之所以緊張,一來是我並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些什麽,二來是家裏所有人的臉色都很嚴肅,屋子裏的氣氛特別的凝重,這讓我感到十分的壓抑。
奶奶讓我盤腿坐在炕上,在炕稍的紅漆木櫃裏拿出太平鼓和腰鈴,把腰鈴綁在我的身上。奶奶用剪刀剪下半個巴掌大小的一塊紅紙,又讓爸爸在西園子裏的秸稈垛裏找來一根兩尺來長的又細又直溜的秸稈,一端戳著這塊紅紙,讓我把另一端拿在手裏,傾斜著向上。
天色剛一變暗,爸爸便拿著一把大鎖鎖住了院門,防止有鄰居來串門。奶奶要請神了,不能有人打擾。
一切準備就續,奶奶抬頭看了看牆上的掛鍾,有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時間還沒到。於是奶奶便在旱煙笸籮裏拿出一條煙紙,慢條斯理的卷上一袋旱煙,用火柴點燃,抽起煙來。煙袋杆還在趙村長哪裏,所以也隻能用煙紙卷煙抽了。
外麵的天色越來越暗,窗外院子裏的景物的輪廓漸漸的模糊,奶奶讓爸爸拿來一個飯碗,點燃蠟燭,在飯碗的中間滴兩滴蠟油,然後把拉住粘住立在碗裏。屋子裏沒有風,蠟燭的火苗安靜的像一塊琥珀。
奶奶把用紅紙卷好的那幾支煙卷整齊的擺在我麵前的炕上。然後穿鞋下地,整理了下衣襟,拿起那麵太平鼓。
“咚……”
奶奶敲了一下,屋子裏特別的安靜,於是這鼓聲顯得十分的清脆。
奶奶的手腕有節奏的搖晃了三下,太平鼓的手柄上串著的銅錢,發出嘩啦啦的響聲,隨著這響聲,奶奶吟唱道:
日落西山黑了天,
家家戶戶把門關.
喜鵲老鴰奔大樹,
家雀小燕奔房簷.
行路的君子住旅店,
當兵的住進了營盤.
十家上了九家的鎖,
隻有一家門沒關.
要問為啥門沒關,
敲鑼打鼓請神仙.
左手敲起文王鼓,
右手拿起五王鞭.
文王鼓,柳木圈.
奔得兒滑,刨的圓.
上麵栓上八銅錢
四個朝北,四個朝南.
四個朝北安天下,
四個朝南定江山.
文王鼓,鼓聲圓
聲聲傳到終南山
終南山,賽桃園
裏邊住著老神仙
老神仙,心慈善
弟子有難看在眼
乘著夜色到我家
來到我家救苦難
……
奶奶一邊吟唱,一邊敲擊太平鼓,屋子裏的人都摒住了呼吸,繃緊了精神。我低著頭,盤腿坐在炕上,手裏舉著那個戳著紅紙的秸稈,也一動不動。那咚咚的一聲聲鼓響,直接震顫著我的心髒,我感覺渾身的血液都跟著鼓的節奏,一下下的奔湧。這種感覺讓我眩暈,天旋地轉。
突然,我麵前蠟燭的火焰跳動了一下,緊接著,跳動的越來越厲害,甚至在火焰的頂端冒起了一縷黑煙,那黑煙在我的麵前繚繞,屋子裏的一切影子,便在這跳動的火光裏來回的搖晃。這更加劇了我的眩暈。
院子裏刮起了一陣風,我可以聽到那棵已經幹枯的杏樹的樹枝杯風裏吱吱的叫喚,我又聽到了院門口的那堆柴火垛上的秸稈的葉子在風裏啪啦啦的作響,我有聽到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這聲音很奇怪,像是什麽東西在急速的奔跑,又好像是有人在悠閑的散步。
我的兩隻耳朵嗡嗡的鳴叫了起來,像是之前的一樣,似乎身處一個繁華的集市,人的說話聲、驢馬的嘶鳴聲、小孩的啼哭聲、女人的叫罵聲……
這聲音越來月雜亂,越來越近,我的眩暈的感覺也越來越強烈,而就當這些聲音似乎到了我身後的窗子前的時候,突然停止了。我眼前的蠟燭也不在跳動,仿佛又變成了一塊安靜的琥珀,我覺得有一股氣流,在我的身體裏竄來竄去,我想張開嘴把它吐出來,卻憋在嗓子裏吐不出來。
“嘔……”
那氣流在我的嗓子裏跳動了一下,我忍不住打了個嗝兒。
“嘔……嘔……”
那氣流連續的跳動,我便連續的打嗝,打嗝的速度越來越快,我幾乎不能呼吸,眼前一黑,眩暈的感覺加重,一下子失去了知覺。
奶奶見狀,加快了敲擊太平鼓的頻率,嘴裏叨念著的咒語也跟著加快了語速。炕上的我,打嗝兒的速度也加快,於是太平鼓聲、鼓柄上的銅錢聲、奶奶的吟唱聲、我的打嗝聲統一了節奏,在屋子這暗淡的蠟燭光的輝映下,仿佛融為了一體。
突然,我的打嗝聲停止了,我開始渾身顫抖,手裏拿著的那隻戳著紅紙的秸稈也隨著我的顫抖上下的抖動,奶奶停止敲打太平鼓,也停止吟唱那咒語,站在地上皺著眉頭看著我。我慢慢的抬起頭,眼珠上翻,露出白眼仁,麵部的肌肉緊繃,仿佛就要擰在一塊,站在一旁的爸爸媽媽和爺爺都看傻了眼,一動也不敢動,甚至喘氣都不敢大聲。
我奶奶突然又敲了一下太平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