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借神兵驅走妖孽鼠，引舊事小軍種禍根
院子的老鼠越來越猖獗，吱吱的叫喚聲此起彼伏，它們上竄下跳，啃咬著白小娟家的窗欞和木門，窗子上的玻璃隨著它們的搖晃嘩啦啦的作響，仿佛整個房子都在震顫，仿佛頃刻間便會轟然倒塌。
白小娟一家人都嚇壞了，這樣的場麵帶來的恐懼，遠遠要比昨晚的小軍那凶惡的鬼魂更加變本加厲，麵對著這一切，他們能做的，隻是擁抱在一起瑟瑟發抖。
我奶奶來到屋門前，從口袋裏掏出兩樣東西，我爸爸就在奶奶的身邊，看的很清楚，那便是來之前奶奶準備好的兩塊黃紙。其中的一張奶奶曾用剪刀剪了幾下，奶奶把它展開來，原來是一串拉著手的小紙人。奶奶蹲下身子，把著一串黃紙人擺在屋門的縫隙處，再拿出另外一個用香燙了一些洞的黃紙，放在煙袋鍋上，嘴裏吧嗒吧嗒的用力吸了幾口，煙袋鍋裏的煙絲閃耀起通紅的火光，噗的一下，便把這張黃紙引燃。
奶奶捏起黃紙的一角，嘴裏叨念著，
“常三太奶顯神靈
借我三千神將兵
一千打上淩霄殿
一千打到閻羅庭
還有一千在人世
專管妖孽禍橫行
……”
奶奶小聲的叨念，那張黃紙上的火焰一陣陣的跳動，奶奶一反手將它扔在地上擺著的那一串拉著手的小紙人上，呼的一下，那串紙人也跟著燃燒起來，就當火焰將那紙人全部燒成灰燼的一瞬間，奶奶伏下身用力的吹了一口氣，把那團灰燼順著門縫吹到了外麵。
忽然間，院子裏火光一閃，那團紙灰變成了四隻大貓，隻見它們渾身長著光亮亮的黃毛，膘肥體壯，眼睛閃爍著金光，喵喵的叫著，衝那群大老鼠撲了過去。
它們左衝右突，那些老鼠嚇的四外逃竄，吱吱的亂叫，它們連滾帶爬，互相蹬踏，他們紛紛跳上院牆，劈裏啪啪啦的逃出院子，一轉眼的功夫，便都無影無蹤。
那幾隻大貓也不追趕，一陣風刮過來，將他們吹的飄蕩起來，呼的一下，又變成灰燼，散落在院子裏。
我奶奶就在外屋站在屋門前，透過門縫看到外麵的一切後，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煙袋鍋裏的旱煙還在燃燒，奶奶叼在嘴裏吸了兩口。轉身走回屋子。
屋子裏白小娟一家透過玻璃窗早已看到了外麵的一切，都已被剛才發生的一切驚的目瞪口呆。見我奶奶進來，白小娟她爹趕忙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就要給我奶奶磕頭。嘴裏不停的叨念，
“大仙兒保佑，大仙兒保佑……”
我奶奶伸手把他拉了起來，對他說道，
“不用拜我，要拜就等事情過去了，拜拜常三太奶，這是她老人家傳給我的障眼法， 隻是一團紙灰，並沒有什麽神貓。不過今晚好歹是糊弄過去了，那群耗子暫時不敢來了。”
白小娟她爹聽了，臉上緊繃的神經多少有些放鬆，連忙問道，
“那，明天……還會來麽……”
我奶奶抽了一口煙，說道，
“明天是小軍的頭七，過了頭七，小軍的鬼魂就不能再來糾纏小娟了……至於剛才的這些大耗子，說不準什麽時候他們會緩過神來，發現了這是障眼法，就還會來……”
聽奶奶這麽一說，白小娟他爹剛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連忙問道，
“六姑，那這可咋辦啊……”
我奶奶看了看小娟，她躺在炕上，臉色煞白，可能是剛才外麵發生的一切，把她也嚇的不輕。
“我記得，你是不是有個妹子，嫁到城裏了?” 我奶奶問道 。
白小娟他爹點點頭，我奶奶接著說道，
“明天你不如把娟子送到你妹妹那先待幾天，等這事兒消停了， 再接回來……”
小娟她爹看了看小娟，又看了看小娟娘，轉回頭問我奶奶，
“六姑啊，我們小娟，這是咋了，咋還能攤上這樣的事呢，這事啥時候才能是個頭兒啊……”
我奶奶抬起腳，在鞋底上敲了敲煙灰。把旱煙袋別再腰裏，說道，
“這事兒啊，已經不是小軍的事兒了，昨天我就覺得蹊蹺，小軍對娟子那麽好，死了也不能想著把小娟帶走啊 ，況且你看看今天，在院子裏鬧騰的，不是小軍，我就一直覺得你們娟子和小軍，是不是得罪了啥，昨天小娟身體不好，我也沒多問……這事兒，要不找到根源，就找不到法子解決啊……‘
說完看了看小娟，小娟皺起眉頭想了想，側過臉說道，
“前陣子，在咱家倉房裏，小軍抓了一個耗子……”
小娟她爹說道，
“抓了一個耗子算啥啊，咱們誰家都抓過啊，不能是這事兒吧，娟子你再好好想想……”
“不是，這個跟往常的不太一樣……”娟子說道，“那天，就是包畫匠出事兒的那天，你和我娘都去村西了，我自己在家，小軍來找我，說也想去看看熱鬧，我就沒同意，我說一個死人有啥好看的，怪嚇人的。我們倆在院子裏嘮嗑，就聽見咱們家倉房裏有動靜，我倆進去一看，房梁上有個大耗子，特別大……一下子掉在我肩膀上了，把我嚇了一大跳，後來小軍就急眼了，就去抓它，那個耗子好像吃了耗子藥了，要麽就是有啥病了，跑不動，小軍拿著個鐵盆一扔，正好把它扣住了。我就跟小軍說，扣住了，你咋往外拿啊，盆一抬起來，它不就跑了麽…… ”
娟子邊說，邊看了一眼炕邊上的水杯，她娘趕緊給她倒了點水，扶著她做起來，她捧著水杯喝了一口，繼續說道,
"還是小軍心眼兒多，他就按著拿個鐵盆，在地上使勁的來回晃，晃了一會，掀開鐵盆，那個大耗子就迷糊了 ，在原地打轉轉。小軍就把它抓住了，說要弄死它，我說你去大門外弄吧，別弄死在院子裏，血呼啦的怪嚇人的。後來小軍覺得好玩 ，就弄了個細繩，綁它脖子上，拴在大門口的樹杈上了……"
“這有啥不一樣的啊，也沒啥出奇的啊”，小娟他爹說，我奶奶擺手示意他先別打斷小娟的話，小娟繼續說道，
“後來我們倆回院子裏，就聽倉房裏還是有動靜，進去 一看，房梁上，還有一個大耗子，小軍就拿掃帚打它，它掉下來後，跟剛才那個一樣，走道直晃蕩，小軍說，這耗子也成雙成對兒的，那他倆死了，也死城一對兒吧，就又拿著根細繩，想把它也拴在外麵的樹杈上，可到了外麵一看，樹杈上的那個不見了，就剩下個繩套兒……我倆都覺得奇怪，後想想，沒準兒剛才沒拴緊讓它跑了，就把這個緊緊的綁上，掛樹杈上了，我倆沒走，就眼看著那個大耗子蹬蹬腿，勒死了……後來我就看著死耗子不舒服，一陣陣的惡心，我們倆就回屋了。過幾天小軍又來找我的時候，跟我說，那天從咱家出門回家的時候，發現大門口的樹杈上的死耗子也不見了，挺奇怪的……”
說完小娟抬頭看了看我奶奶，
“六姑奶，是不是因為這事兒，得罪了耗子仙兒啥的……”
“啊？耗子也能成仙兒？”小娟爹一臉的詫異。
我奶奶點了點頭，說道，
“保家仙有五種，胡、黃、灰、白、柳，耗子成精了是灰仙兒，但咱們這兒不常見。照小娟這麽說，很有可能就是灰仙兒來報仇了，可是這小軍昨晚的舉動，難不成也跟灰仙兒有關係？”
我奶奶想不通的事，別人更插不上嘴，不過當務之急，就是明天最好讓小娟去城裏的姑姑家躲一陣子 ，再說，城裏的環境比鄉下好，也正適合小娟調理身體。
小娟她爹麵露難色，按說去自己妹妹家到倒是沒啥，可這路途遙遠，怎麽去才好啊……
我爸爸突然想起一件事，走道近前說道，
“今天省城裏來了三個領導，說是來考察咱們村那個大石碑的，我估摸著明天上午他們研究石碑，下午沒準能回去，要是能行，我讓他們稍你一段……”
這倒是個好主意，白曉娟一家再次千恩萬謝，我奶奶這幾天一直幫助他們，他們感激涕零。
快到天亮的時候，我奶奶和我爸爸離開了白小娟家，一路上我奶奶都沉默不語，當走到西溝的時候，東麵的山頭上露出了一片魚肚白，臘月裏的早晨的風夾雜著一陣寒意吹過來，有些冷，我奶奶抱了抱肩膀，仰頭看著西南麵那最後一顆星星，自言自語的說道，
“大毛愣出來二毛楞攆，三毛愣出來，白瞪眼……就剩三毛愣了，天快亮了……”
我爸爸也抬起頭， 看著那棵孤零零的“三毛愣”星，感覺到渾身的疲憊，的確，劉家鎮的天就快亮了，可這一樁樁一件件的離奇的事情，到底什麽時候是個頭兒呢？
想到這我我爸爸不禁歎了一口氣，我奶奶看了他一眼說道 ，
“你歎啥氣？是不是覺得心裏累？”
我爸爸點了點頭，我奶奶笑了，拿出眼袋，叼在嘴裏，卻沒有裝煙點火，隻是幹吧嗒了兩口，說道，
“這是咱家的命，這才哪到哪啊，等幾年，你再看看咱家大勇，要比我操心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