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驅鬼邪趙六姑施法,施銀針白日鬼脫身
陳寡婦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覺得這裏邊的事兒不簡單。可這些卻沒法跟在場的鄰居們說,這樣會暴露自己和包畫匠的那點事兒。於是陳寡婦找了個理由離開了包畫匠家,回到自己的院子。
躺在炕上,陳寡婦的大腦裏還在思索著這幾天跟包畫匠的前前後後。凡事就怕在發生後用結果往回推理,這樣很多之前沒注意到的細節,總會讓人發覺出明顯的不對勁兒。
那天被大黑狗咬傷之後,是因為對白勝利的怨恨的報複心也好,還是陳寡婦自己大腦充血的一時衝動也好,總之和那五十多歲的包畫匠滾在了一塊兒,當時那包畫匠一臉的糾結,嚇得渾身的每一塊肌肉都在瑟瑟發抖。可這幾天晚上的包畫匠 ,卻判若兩人,粗暴又勇猛,體格壯的像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每次天蒙蒙亮陳寡婦離開包畫匠家之後,都覺得被包畫匠折騰的渾身骨頭節酸疼。
“這包畫匠真的招惹了什麽邪門的東西?難不成……是……鬼上身了?”
這麽一想,陳寡婦就覺得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額頭上冒出了冷汗,趕緊伸手一把扯過被子,連腦袋一起蒙住,蜷縮在被窩裏瑟瑟發抖。
好容易挨到了天亮,陳寡婦爬了起來,倒了點涼水洗了一把臉,抬頭看看鏡子裏的自己,眼窩深陷,臉色發黑。這幾天每晚都去包畫匠家幽會,再加上包畫匠這兩次上吊,陳寡婦也跟著提心吊膽的沒休息好。沒了吃早飯的心情,披上棉襖,雙手吞在袖子裏,假裝漫不經心的在村裏的小路上溜達,實際上,是想去看看那包畫匠,卻又擔心遇上那些多事的鄰居。
果不其然,包畫匠家一大早就來了一些熱心的鄰居。要說第一次上吊是夢遊,那麽這連續上吊兩次,人們便多了很多猜測。可不管到底是什麽原因,鄉裏鄉親的,包畫匠平時為人老實,鄰裏們也不能看著不管。
陳寡婦假裝閑聊,才知道自從昨晚出事到現在,就有鄰居一直陪在包畫匠家沒走。而此刻的包畫匠卻也一臉愁容,其實他自己心知肚明,自己完全沒理由去自殺上吊,而至於到底是不是夢遊,自己也稀裏糊塗的說不清。
人們七嘴八舌的議論,紛紛出著主意。陳寡婦說,
“哎,包畫匠,按說你這一輩子淨給人家紮紙活、製陰祭了,說不定是哪個活計這鬼魂不滿意了,就來折騰你……”
人們再一次七嘴八舌的議論,有人能說道 ,
“不管是因為啥,總得想個法子,要我說啊,不如去找上隊的趙六姑,聽說她家供奉的保家仙是常三太奶,趙六姑是出馬仙,特別的靈驗……”
大家夥紛紛讚同,於是家裏有活計的鄰居去忙活計,閑著沒事的便跟著包畫匠,一起趕往上隊,來我們家找我奶奶。陳寡婦想起上次在我們家因為白勝利和劉玉梅的事兒撒潑打滾,覺得不好意思,便沒跟著一起去,抱著肩膀,假裝漠不關心的溜溜達達往回走。
幾個鄰居陪著包畫匠往上隊趕來,陳寡婦心事重重的走出包畫匠的院子,這幾天發生了太多讓她想不明白的事兒,莫非真的是這包畫匠招惹了鬼怪?
心裏有事,腳下就沒譜,走出院子,卻沒順著小路回家,繞過院子西側的院牆,無意間又來到了包畫匠家的屋子後麵。
那棵山楂樹上包畫匠上吊的繩子還在,偶爾有風吹來,繩子懶散的搖擺,那個破木凳倒在地上。前幾天暖和的天氣已經漸漸過去,地麵上那些幹枯的樹葉上,結了一層薄薄的白霜。陳寡婦發現那棵山楂樹周圍的土壤與其他地方的比,有些異樣,走到附近,蹲下身子仔細查看,山楂樹一圈的土壤似乎被翻動過。
“這包畫匠翻地幹啥?難不成是大冬天的要給樹施肥澆水?”
陳寡婦心裏納悶,邊自言自語邊從屋子後麵,走回了自己的家。
……
再說這包畫匠一行人來到我家的時候,我和奶奶正在屋子裏挑黃豆。每年入冬,家家戶戶都要做上“一盤”豆腐,然後放在倉房裏凍成“凍豆腐”,酸菜燉凍豆腐,便是我們村裏人一冬天飯桌上最常見的菜。
所謂"一盤"豆腐,指的是用來把豆腐腦壓製成豆腐用的巨大的方形的“木頭盤子”,一米二見方,一盤豆腐做好,基本就可以切割成一百多塊豆腐,一冬天就夠吃了。但做豆腐之前,要把黃豆精心的挑選,篩除那些幹癟的、有蟲子的劣品以及那些木棍草根和石子,這是一個需要耐心的慢工細活。
奶奶在炕上擺上方桌,用瓢在麻袋裏舀出一瓢黃豆倒在桌子上,桌子下麵用一個大盆接著,用手把桌上的黃豆攤開,輕輕的向有大盆接著的桌沿處 撥動,黃豆是圓的,會滾動到下麵的盆裏,而那些石頭和草棍便會停在桌子上,奶奶再把他們一一挑揀出來。
我拿著一個小盆跟奶奶一起挑黃豆,院門響動,包畫匠和他的幾個鄰居走進了院子。我奶奶趕緊穿鞋下地出門迎接,我便歪著頭,透過窗子往外看。
沒等看清外麵的來人,耳朵裏突然“吱吱”的響了兩聲,聲音尖銳,又來的突然,就像有什麽堅硬的東西去摩擦瓷碗或玻璃一般,令我的心裏一陣麻木,小腹部一陣酸軟,感覺到有一股熱流向下竄,差點尿了褲子。
包畫匠一行人推門進屋的時候,這聲音戛然而止。我抬頭看去,這幾個跟著來的鄰居沒什麽稀奇,倒是這包畫匠看著奇怪,脖子上綁著一根麻繩,有個人趴在他的後背上,手裏抓著那根麻繩,這個人把頭深深的埋在包畫匠的後背裏,看不見他的臉。但那個人的衣服和體型我能看得出,這正是那天晚上趴在我爸爸背後的人。
我心裏一驚,想起那天晚上奶奶用一根紅繩拴在爸爸手腕上,這個人就從爸爸的後背上摔在底上,然後消失了,並且整個過程,家裏人都看不見他,難道這個人,是鬼?可在老人們的傳說裏,鬼隻有晚上才能出現,可現在是大白天, 怎麽會趴在包畫匠的後背上?
我不敢多想,也不敢說什麽,因為我知道他們看不見,就連我的奶奶也看不見他。我悄悄的拉了拉奶奶的衣襟,仰頭看著奶奶。奶奶低頭看了看我,又上下打量包畫匠。
包畫匠人老實嘴笨,一個鄰居上前跟奶奶說明了來意。奶奶點了點頭,目不轉睛的盯著包畫匠,而包畫匠身後的那個人,便更加用力的把頭埋起來,他不敢看奶奶的眼睛。
奶奶穿鞋下地,在屋角的臉盆裏洗了洗手,拿毛巾擦幹,在櫃子上拿出幾炷香,讓包畫匠他們在屋子裏等著,奶奶獨自一人出門去了院子西麵的常三太奶的小廟。
過了一會,奶奶回到屋子裏,來到炕梢打開那個紅漆的櫃子,從裏邊拿出一個紅布的小包,慢慢的打開,裏麵有一條一巴掌寬,一尺多長的厚布帶,上麵整整齊齊的插著一排細長的銀針。
奶奶不慌不忙的拿過旱煙笸籮,裝了一袋煙,叼起旱煙袋吧嗒吧嗒的吸了兩口,煙霧在屋子裏繚繞。所有人都目不轉睛的看著我奶奶,不敢吱聲。我奶奶又猛地吸了一大口,腮幫子鼓起來,煙霧含在嘴裏沒吐出來。牙齒上下敲擊,咚咚作響,像是在咀嚼什麽東西。然後一把抓過包畫匠的左手的手腕,沒等包畫匠反應過來,就放在嘴邊,噗的一聲把嘴裏的煙霧吐在他左手的手背戶口的位置上。
手背上的煙霧散盡後,清晰的出現了一小片焦黑色的油跡。與此同時,我看到包畫匠背上的那個人開始掙紮,盡管仍舊看不見他的臉,但能感覺到奶奶放下旱煙袋,在布包上抄起最長的那根銀針,一下紮在那片油跡的中心。
包畫匠疼的哎呀的叫了一聲 ,與此同時,他背後的那個人一下摔倒在地上,跟上次從我爸爸後背上摔下來一樣。但他卻仍舊拉著手裏的繩子,我終於看到了他的臉,沒錯,就是上次那個人。
他咬著牙,瞪著眼,用力的拉扯手裏的繩子,繩套在包畫匠的脖子上越勒越緊,我幾乎聽見了繩子勒進皮肉咯吱吱的作響。包畫匠的左手被我奶奶抓著,右手不自主的抓住自己的脖子,眼睛用力的瞪著,張開嘴巴試圖大口的呼吸。
那人在地上繼續用力的拉,包畫匠的呼吸越來越困難,同行的那幾個鄰居見了,驚慌失措,但卻不知道該怎樣幫忙,隻能焦急的看著我奶奶。我奶奶倒是不慌不忙,聲音低沉的對包畫匠說,
“常三太奶顯神靈
妖邪鬼怪都聽清
給你三兩清泉酒
再送七斤豬肉腥
往日恩怨今日仇
你虧我欠都抹平
如若給臉不要臉
施法讓你現原形……”
地上那個人繼續用力的拉扯繩子,臉上的肌肉擰成一個疙瘩。包畫匠完全不能呼吸,臉被憋的通紅。我奶奶憤怒的大聲斥責,
“給臉不要臉了,再不放手我就弄死你信不信!”
說完右手來回撚動銀針,眼看著細長的針刺從手背刺入,刺穿手掌,露出長長的一截。地上的那人猛的鬆開手,躺在地上,雙手抱頭,痛苦的扭動著身軀,蜷成一團。與此同時,包畫匠“啊”的大叫一聲,猛烈的咳嗽起來。眼淚鼻涕都隨之流淌的滿臉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