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父子倆被困柳樹溝、再呼救大勇丟三魂
溝裏的那個孩子哭的淒淒慘慘,身上的小布衫也早已被荊棘刮破,一條條的撕碎,露出的皮膚上布滿了血紅的劃痕。孩子的臉上、胸脯上、胳膊上、小手上紮滿了荊棘上的小木刺兒……
我爺爺和我爸爸都被眼前的一切驚呆, 因為他們分明的認出溝裏的這個孩子, 就是我!
我爸爸不由自主的回手摸了摸背在身後的我,盡管確認我仍舊昏迷不醒的趴在他的後背上,但他仍舊被溝裏那個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所動容,顧不得別的,連忙跳下去, 把這個孩子抱了出來。
盡管太陽還沒從山頭冒出來,但折騰了這麽半天,天色已經明亮。整個柳樹溝的遠山近樹已經十分清晰。懷裏抱著的這個孩子,哇哇的哭,無論衣衫、聲音、麵容,就是剛才被野狼叼走的我……
我爺爺和我爸爸都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不知該如何是好。我爺爺接過這個“我”,我便伸手摟住了我爺爺的脖子。哭著說,
“爺爺……疼……疼……”
血脈親情這東西是天性,無論眼前的一切如何的詭異,如何的無法理解,而我的哭聲令我的爺爺和爸爸十分的心疼,這心疼足以讓他們暫時忘記恐懼和疑惑。我爺爺心疼的把我摟在懷裏,我的身上滾燙,身上紮滿的木刺兒有毒,我在發燒,燒的渾身發燙,小臉通紅。
爺爺的懷抱給了我足夠的安全感,七歲的我在經曆了野狼叼、荊棘刺以及極度的驚嚇後,終於回到了安全的懷抱,緊張的精神放鬆,高升的體溫令我失去了意識,一歪頭,昏了過去。
確切的說,是眼前這個我昏了過去 。我爸爸再一次下意識的摸了摸爺爺用衣服綁在後背上的我,卻突然驚訝的發現 ,後背上的我,不見了……
爸爸緊張的解下那件外衣,在確認我不在他的後背上之後四外張望,而後背上的我,就像空氣一般憑空消失。
“爹,這是咋回事……”
我爸爸抬頭問我爺爺,他開始懷疑剛才在荊棘溝裏把我抱出來之前的那一切,都是幻覺,而隻有眼前的、我爺爺懷裏的我,才是真實的。除此之外,也真的無法找到合理的解釋。
我爺爺看了看我爸爸,又看了看懷裏昏迷的我說
“不管咋滴,大勇這不是在我懷裏麽?我們趕緊走,出了柳樹溝就好了……”
說完邁開大步,父子倆再一次奔那棵大柳樹走去。
他們再一次繞過那棵柳樹的時候,天已經徹底亮了,柳樹溝兩側是兩座山丘,山上長滿了低矮的鬆樹和雜亂的灌木,雖然山丘不高,卻足以擋住遲來的陽光,整個柳樹溝籠罩在兩座山丘的陰影之中。一天之內,或許隻有豔陽高照的正午,才會有些許的陽光照射進來。
我爺爺和我爸爸再一次繞過大柳樹之後,眼前的一切 ,仍舊跟剛才一樣是一條山溝,荒涼的雜草、一簇簇低矮的灌木、幾座殘破的荒墳……
“鬼打牆?”
我爸爸驟起眉頭說,
鬼打牆這東西,常聽老人說,卻很少有人遇見。據說是有調皮淘氣的野鬼拉住行人的一條腿,於是人便會在一個範圍內一個勁的繞圈,怎麽也走不出去。據說曾有人趕夜路路過一片樹林,遇上了鬼打牆 ,便在林子裏繞圈繞了一夜。
這種事在別人的嘴裏說出來,隻是讓人好奇的故事,而隻有親身經曆的人 ,才能體會到遇上鬼打牆是何等的令人恐懼、無助。
“鬼打牆又能咋滴,我就還不信了 ,看他能拿我怎麽滴,走!”
我爺爺向來天不怕地不怕,說完抱著剛剛從荊棘溝裏抱出來的我,大踏步的再一次向那棵大柳樹走去。
不管多大年紀,盡管早已成年,可有我爺爺在, 總是有個主心骨。我爸爸提著槍,帶著滿腹的疑惑跟在我爺爺的身後。可剛一轉身 ,突然,身後再一次傳來孩子的哭聲……
“爸……疼……爸爸……爸……”
最大的恐懼,往往不是猙獰的鬼怪,而是對所經曆的一切無法掌控,無法解釋,無法處置。這會令人感到無助,這種無助好似不會遊泳的人掉進看不到邊際的大海,抓不住救命的稻草,也找不到海岸的方向。
“爸……爸……疼……”
這聲音再一次傳來,單憑聲音 ,我爺爺和我爸爸就完全可以確定呼救的,是我。可我爺爺的懷裏分明的抱著的也是我,我爺爺無法分辨懷裏這個,和呼救的那個,到底哪個才是真實的我,而另一個到底是幻覺,還是別的什麽。
如果是幻覺,那麽為什麽父子倆同時產生同樣的幻覺?而如果不是幻覺,那麽另外一個,到底是誰?確切的說,到底是什麽?
當然,性格直脾氣暴的我爺爺,不會想到這麽多,但他能清楚的知道 ,眼前的這一切不正常,應該是遇上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那麽最好的辦法是不去理睬 ,抱著懷裏的我,繼續走 ,不回頭。不去理會身後 呼救的是什麽東西,畢竟懷裏的我是如此的真實,爺爺能真實的感受到我的體溫,我的呼吸。眼前的我,就是那個從小在他的目光中長大,他一直最疼愛的,最稀罕的大勇。
爺爺和爸爸想繼續往前走,可身後的呼救聲仿佛是一雙手,拉扯著、糾纏著我爺爺和我爸爸的心,源自血脈的親情令他們無法對身後這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視而不見。
我爺爺和我爸爸再次轉過身,向那個聲音的方向走去,聲音還是來自那個布滿荊棘的土溝,而當他們走到近前的時候毫不例外的發現,溝裏呼救的,還是那個衣衫被劃的淩亂不堪、渾身紮滿了刺兒的我……
我爸爸再一次跳下土溝,把又一個我抱了出來,像上次一樣,這個我 ,發著高燒,神誌不清,當感受到已經脫離了危險得到了安全,便一歪頭,昏迷在我爸爸的懷裏。
我爺爺的懷裏抱著我,我爸爸的懷裏也抱著我,哪一個是我?我又是哪一個?
而我是誰?另外是我,到底是誰?或者說,到底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