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火車上

  白光輝從老家到雲都城，需要乘兩天一夜的火車。可是在這時候，車票緊張，他爹請人買票，最後給白光輝買了張站票。白光輝提著行李箱，耷拉著腦袋，向車站方向走去。到雲都城，這是他第一次去，要不是到那上大學，白光輝一輩子不會到那去。可現在說什麽也晚了，他高考成績不是很理想，隻能到雲都大學讀書。雲都這地方雖然不怎麽樣，但是這所大學還是不錯的，關鍵是學費不是很貴。


  白光輝走了幾步，回頭看了看他爹，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他爹說：“到那給家裏打個電話，出門在外，要照顧好自己。”


  “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這是一列普通的火車，車廂裏到處是人，連過道上都擠滿了人。大包小包，夾在人群之間，想插一隻腳都困難。車廂裏什麽氣味都有，腳臭、汗臭，還有水果腐爛的氣味。白光輝蜷縮在過道裏，憋得特別難受，剛才在車上吐了好幾次，胃裏的東西差不多吐完了。等車到下一站點，很多人下車，白光輝來了精神，瞄準空座位，一屁股坐在上麵，心說：“但願沒人坐這個座位。”


  火車繼續前進，白光輝打盹，不知睡了多久，刺鼻的蔥蒜味迎麵撲來。一個胖嘟嘟的男孩站在他對麵，看樣子年紀和他差不多，戴著高度近視眼鏡，鏡片很厚，鏡片後麵潛藏著一雙小眼睛，像一雙死魚眼。這股蔥蒜味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不，準確地說，從他嘴裏散發出來的。就在剛才，他打了飽嗝，然後露出滿足的笑容。白光輝厭惡地把頭扭到一邊，可這時，他朝這邊擠過來。白光輝忍無可忍，說：“你能不能讓開一點？”他沒讓開，繼續保持他那猥瑣的笑容，“這座位是我的。”


  白光輝站起來，對著車窗向外望。他一屁股坐下來，小眼睛滴溜溜地轉，然後打量白光輝，仿佛在欣賞古玩似的。白光輝不想看他，準確地說不想聞他身上那種難聞的氣味。他從書包裏掏出蘋果，用袖子擦了擦，大口地咬，並且發出很大的咀嚼聲。他的吃相充分暴露出他貪婪的本性。一會他啃完蘋果，隨手扔在地上，然後用手指摳牙縫裏的殘渣。


  “雲都站快要到了，請需要下車的旅客提前做好準備。”


  車上的喇叭響了，白光輝提著行李箱準備下車。剛才那個人跟過來，依舊露出猥瑣的笑容。“你……你好，俺想問一下，前麵是雲都嗎？”


  白光輝裝作沒聽見。他拉了白光輝的衣服，“大兄弟，俺跟你說話呢，怎麽不理我呢？”


  “是雲都。”白光輝淡淡地說。


  出了車站，白光輝深深吸了一口氣。他學著白光輝的樣子，也深深吸一口氣，大叫，“雲都，俺柳文來了。”


  雲都並非像白光輝想象中那樣糟糕，四麵是城牆，城牆上寫道：“雲都關”。這三字屬魏碑體，筆力蒼勁。不過雲都是絕好的旅遊勝地，有青雲山、青龍寺和遊龍河風景區。雲都城不大，分東、西、南、北四個城區，中間是市中心。青雲山在城外，有詩雲：“山月更高遠，暮煙有人家。此身休莫問，處處是桃花。”所以在雲都，桃花美景是出了名的，每年都有桃花節。白光輝不關心這些，他隻想到學校後，先給家裏打個電話，然後美美地睡上一覺。


  學校在城南，過了遊龍橋之後便到了。白光輝下車，身後有個黑乎乎的手伸過來，“大兄弟，你的行李俺幫你拿吧。”


  白光輝回頭一看，原來是他——火車上讓他極度討厭的人。“你也是這個學校的學生？”白光輝一直以為，他是到雲都來打工的，或者就是工地上小工。他笑了笑，說：“俺從山東來的，叫柳文，是雲都大學的學生。”


  “你不會說笑吧？”白光輝突然笑了。


  “你笑話俺？”柳文不高興，馬上把入學通知書拿出來，“你看，俺真是剛來的大學生。”


  柳文是文學院的99屆三班的學生，——與白光輝一個班。白光輝覺得自己晦氣，不過沒辦法，遇到這號人，隻認倒黴，大不了以後與這種人少來往。